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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了,在天黑后,我们想胖阿姨不会继续待在我家里,于是我们走回去。没想到,不常见面的爸爸也在家,爸爸和妈妈大吵一架,我们趁爸进屋去找扫帚打人时,逃出来了……”

  她笑得真开心,用力抓住他的手,她兴奋地说:“耶!告诉你,我们赢了!”

  “赢?在那种情形下,你们要拿什么赢?”抚着她纤纤十指,疼惜呵……

  “爸妈吵架时,我进房拿起我的小背包,把妈妈一抽屉的宝贝统统塞进去,这些宝贝里有印章、存折、身份证、户口名簿还有……钱。

  我们赢了,再逃出家门,我们脚上有鞋子,身上有外套、有钱,我们赢了!你说,我是不是好懂事?在那么小的时候,我就学会懂事……”

  她的天真表情让他动容,她的“赢”让他心痛到无可复加。

  “家”就在眼前,英丰把车子停在邻居墙边,那是一栋老旧的二楼洋房。

  那里曾经是她们的第二个“家”,自从于优母女搬离后,再没住过人。

  揽过她的肩,英丰让她靠向自己,心疼、非常心疼,心疼……她的懂事。那些“曾经”和“嫌隙”离他们好远。

  指指二楼的木框窗户,地说:“那时,你躲在那里偷看我拉琴。”

  一九八一年夏天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他十二·她八岁

  天刚亮,床上小优还在睡,她瘦拎拎的两条臂膀紧抱住一件外套,怕丢掉似地,连熟睡也不敢放松。

  外套是两年前,她从家里“偷”出来那件,早就太小不能穿了,但是,她仍夜夜抱它入睡,仿佛抱住它,就抱住了从别人身上偷来的温暖。

  搬进这里整整两年,妈妈在附近国小的早餐店找到工作,生活大致安定。

  小优则从一个稚龄幼儿变成小学生,人长大了,但伤痕未曾抹去,过往的恐惧仍在她心底伫留。比方,她上课合作、月考逼自己拿满分,并不是她喜欢读书,或想得到夸奖,而是她害怕老师手上的棍子,她很明白一个大人下手会有多可怕,挨打的滋味她尝得够多。

  比方,她对每个朋友的要求从不说NO,并不是因她渴望友谊,或企盼有好人缘,而是害怕别人生气,怕别人恶狠狠的表情。

  所以她乖、她懂事、她主动、她听话,谁的话她都听、谁的话她都遵从,不管合不合理,只要是旁人的要求,她都会尽力做到。

  努力,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害。

  小优随时随地在保护自己,她不像刺娟用锐刺防止别人侵犯,而是裹上厚重毛毯,让每个人都觉得她柔软、可爱、无害,而不对她发动攻击,她用博取别人的好感来减少伤害,不管这层厚毯是不是让她热得近乎休克。

  今晨,闹钟还没响起,一阵小提琴乐声自窗外传来。平日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扰醒她,更别说是小提琴声音。

  赤脚走到窗边,从窗口往外看——新邻居搬来了!

  连续几个月里,邻家整修、植花树,成天吵吵闹闹连夜赶工,扰得她没好眠。

  上星期吵闹声不见,几个工人抬来家具,堂皇富丽的家具看得小优傻眼,尤其当那架纯白钢琴从货车上被搬下来时,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公主、王子!直觉地,她认定了住在里面的人是公主、王子。

  她愣愣地望着树下的大男生,一扬弓,他半眯眼的神情让小优为之迷醉。她痴痴迷迷地看着他,一眨不眨,心调不开、视线转不开……

  王子……她心中的王子……在小优八岁那年,遇上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王子。

  突然闹钟响起,刺耳的铃声制止她的陶醉,也制止迷人琴声。

  大男生仰起头往窗的这边探望,金色阳光映在他迷人的微笑上,小优的脸一下子涨红,连连退过几步,脚步凌乱慌张,心跳噗通乱撞。

  按下闹钟,她用最快的速度叠被、扫地、洗昨晚的碗筷,刷牙洗脸、冲牛奶、吞面包,在脸上红晕尚未尽褪时,打开嘎吱作响的生锈铁门,背书包上学去。

  她一路走着,在脑中盘盘旋旋的,全是那张金黄色笑容,温暖、安全、让人舒服的笑。

  低着头,承受书包的重量,她看着自己的白布鞋,一步步在眼前交错……

  叭!叭!两声短暂喇叭拉回小优的注意。

  回眸,黑色的车子在她身后停下,她以为是自己挡住别人的路,退过两步,她缩在小径边缘。

  门开,一个漂亮得像芭比娃娃的阿姨走下车,她笑着对小优说:“妹妹,请问你是致强国小的小朋友吗?”

  见到陌生人,于优下意识想逃,但她的毛毯性格浮出台面,定下身,勉强自己挂起微笑。“阿姨好,我是致强国小的学生。”

  “我们第一天搬来,不知道致强小学在哪里,你可以为我们带路吗?”光是淡淡一句交谈,胡幸慧就喜欢上她。

  这个小女生沉稳恬静,用美丽来形容小女生并不恰当,但她就是美丽,美丽却哀愁的一张小脸,以身量来测,她大约七八岁上下,但不展的双眉,却带着早熟的忧郁气质。

  沉吟半晌,小优点头。漂亮阿姨为她打开后车座门,上了车,她才发现坐在身旁的大哥哥,是早上初见的小提琴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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