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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但,转身离开,也许这辈子,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再见一面吧!最后一面。至少让她将他的面容深深镂刻起,说不定这一次。他们会化解之前的不欢,说不定往后若干年,路上再见,迎着她的会是一张笑脸,而不是别过脸、调开眼光,假装从不认识。

  敲敲门,没响应,他们不在?再敲敲,等一等,还是没人……心重重落下,他们连最后一面都相遇不上……缘分,这东西与他们无缘。

  垮下肩,往回走,她举步维艰。别了,要离开了……她真的要离开他了,从此天涯相隔,陌路难逢……几个脚步,她倏地回身。

  是了,她可以进去看看那个房间,就算是凭吊她的爱情吧!

  那张床她睡过好几场,还有、还有,她买的一个大大的泰迪熊玩偶也在里面,他不喜欢娃娃,每次想到,都要她把它带走,她可以顺便把娃娃带回家啊。

  找到借口,她走回原地,扭开门把,推门进入。

  他在!

  看到他,失落的心瞬间被填满,他在啊,她可以看着他,不断不断看他,把他的眉眼鼻心通通藏进心底深处。

  走近床边,他在睡,睡得好沉。熟睡的他不再剑拔弩张,只有一脸安适。

  “不生气、不生气,帅帅哥哥别生气,笨笨辛穗才要爱你哦!”对着他,她又不自觉说出这句话。

  话说惯了,也习惯他的环脾气,往后,生命中还会有这么一个爱发脾气的男人,让她挂着,要她时时安抚?从未想过,悬着人、安抚人会是一种幸福,而她……爱上这种幸福。

  拂开他的金发,拭去他额际薄薄一层汗水,这个男人……火气真大,空调开着,还是让汗水窜出来。

  “绍钟……不管你认不认,我都当你是朋友,以后路上碰见,就算你别过头不理我,我还是会热情地跑上前,对你说声——嗨!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努力催眠自己,告诉自己她的爱情已经升华为友谊,不管成不成功,只能是这样,因为,“最爱”已经走到他身边……她除了退让已无别路。

  “不要再气我,我知道是我贪得无厌才让自己走到这地步,不然,我们可以再一起去咖啡厅,你点一杯咖啡,我点一杯牛奶,你介绍凯琳小姐给我,我介绍未来老公给你,说不定几年以后,我们的小孩玩成一团,再过几年,我们变成儿女亲家,我就抱着我们的小孙子,对他说:‘知不知道,以前你祖父脾气差,赶走好多护士小姐,要不是外婆,你祖父早就活活饿死。’那时一定很好玩。”

  她叨叨念个不停,自己说给自己听。

  很吵,绍钟的眉峰皱起,可恶,好梦惊扰,他从一片璀璨星空和芬芳的稻草堆中被吵醒。握着拳头,人尚未醒,已是满腔暴力。

  “对了,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是我工作的最后一天,我整天都在微笑,我跟那些对我亲切的人笑,也对骂我的人笑。

  我用笑容告诉她们,我不介意了,就算她们曾经对我有过恶意,可是过完今天,我全都抛到脑后,往后再见面,我只会记得,找们曾是同事。

  爸爸常对我们说:‘做人吶!不要记恨,恨别人就是不放过自己。’

  你想,要是我不放过自己,我怎么能快乐呢?我是笨笨,头脑已经很差很差,再为生气伤脑筋,一定会笨得更严重,所以,我不要介意。”

  瞇着眼,她的声音像地下水,一寸寸渗透到他心中,化解他心中暴戾,听着、听着,谷绍钟喜欢上这个甜甜柔柔的陌生声音。

  “那天,我对你说,我不想当朋友,你可不可以当我是胡说八道,可不可以假装这句话是骗人的,以后,我们还是朋友,虽然不见面,我还是会把你放在心里,时时祈求老天让你幸福。”

  当对不见面的朋友?很奇怪的说法,朋友不是事事分享的吗?不见面怎能成朋友?

  也许她应该挂起面具,骗自己从没爱上他、没有单恋过他,那么她就能不时出现在他身边,看他、听他、守着他。

  但她不够勇敢,要她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恋曲成歌,看着他们永浴爱河,只怕自己心量狭小,容不下他的幸福……“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哦!要记住笨笨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期待着你幸福。”

  她的声音带了哽咽,他没睁开眼,却心怜起这个要他幸福的女人。

  俯下头,她在他额间印上一吻,浅浅的,只带了友谊成分。

  “我走了!”站起身,再看一眼,她轻叹。

  下一秒,她的手腕让一个巨掌抓住。

  回身,绍钟吓一大跳,她是他梦中的女子!

  梦里,她躺在他身侧,不停说说笑笑,不停对着天空东指西指……对着她,凝眼再看,她是谁?

  “你醒了,我、我只是,是来拿泰迪熊,那个娃娃你很不喜欢……”指指矮柜上的玩偶,再偏头,他眼里的陌生止下她的话。

  他的眼光,他的表情……他还在生气?“对不起,上次……”

  “你是谁?”为什么这个索未谋面的女人,让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谷绍钟坐起来,手始终握住她的,不让她有机会掉头离去。

  他的态度认真,不是作假。

  “你不认识我?怎么会,我是辛穗啊!不过你都喊我笨笨。”

  “笨笨?这里是哪里?”低头查看自己身体,没受伤?他记得车子偏向墙面,一个很大的撞击力遭袭来,接着他失去知觉,然后……想不起来“这里是品诚医院。”屈下身,她蹲在他双腿中央,仰头,她轻触他的脸。“头很痛吗?我去帮你找医生。”

  “我不痛,只想知道我怎会在这里,品诚医院不是应该在台湾?”

  “这里当然是台湾,你已经在这里住六年多,怎还这样问……天!你忘记这六年?”脸在这刻僵硬,他忘记这六年,忘记她……“你说什么六年?现在不是一九九五年八月?”他激动地握住她的肩膀问。

  他果然忘记她,捡回一段记忆、丢掉另一段记忆,是不是这样才公平?忘记她,记起他的最爱,他心遂,而她心碎。

  “不对!现在是二〇〇一年,过去六年你丧失记忆。”

  “你是说我沉睡六年?”

  她为什么在哭?她的泪让他心疼心焦,捧住她的脸,一遍遍擦掉泪水,但新泪不止……她哭得他心烦意乱。

  沉睡?他用了一个教人好伤心的形容词,六年的心血付出,六年的专注爱情,只成了他梦境一角。

  “不要哭,好不好?”她的泪太多,多的将他的心淹没。

  “好,我不哭。”她柔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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