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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那这样呢?”杨医师加重力道。

  杜隽臣疑惑地轻轻摇头,他只觉得下半身非常沉重。

  只见医生脸色凝重地跟其他医生低声交谈,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并看着护土帮他打针和换药后,才跟杜隽臣说明情况。

  “杜先生,经过初步检查,你大致上已没有问题,我们稍晚会再为你做更进一步的检查,你先休息一下。”

  “医生,他的脚……”刘宝珠开口问出众人最关切的问题,但随即被季可云打断,并以眼神暗示她不要在他面前问这个问题。

  “对不起,隽臣刚醒来需要多休息,我也觉得有些疲倦,能否请你们明天再来?”见医生语带保留,她担心隽臣脊椎所受的伤恐怕比想像中严重,她不愿他好不容易醒来又承受打击。

  可惜刘宝珠不懂她的用心,还想再问。“可是……”

  “可云说的对,让他们休息吧!”还是母女连心,这次换罗玲兰制止她。

  “那我们先回去。可云,你的伤还没有好,要多休息,不要隽臣醒来后,你艾病倒了。”季南天看着瘦了一圈的女儿,她那虚弱的模样,仿佛随时会倒下去,真是让他心疼。

  车祸发生后,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杜隽臣的情形,当她得知他手术后还昏迷不醒时,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非要过去看他不可,他们只得让她坐上轮椅到加护病房探望他。她一看到杜隽臣全身又是管子又是绷带时,伤心得又昏厥了过去。

  “我知道。”季可云轻应了声,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敷衍。

  “你……”季南天还想说什么,却被罗玲兰给阻止。

  “算了,由她去吧!”

  “那我们先走了。”罗玲兰硬拉着刘宝珠先行走出病房。

  “别太累了。”季南天疼惜地看她一眼后,跟着杜明昆身后离开。

  季可云等所有人都离开,并掩藏住自己的担忧后,才笑着转过身面对他。

  “隽臣,太好了,你的伤势并无大碍。”

  “你……也回床上……休息……”杜隽臣以粗嘎的嗓音慢慢地说。

  “可是人家想在这里陪你嘛。”季可云撒娇地看着他。

  “回去……躺着。”为了她的身体着想,杜隽臣强迫自己绝不可以心软,他干脆闭上眼不看她。

  “好嘛。”季可云委屈地走回自己的病床。但想到刚才医生检查他下半身时的神情,不禁又担忧地看向他的腿。

  情况真的那么糟吗?

  正在午睡的杜隽臣,被门外激动的交谈声给吵醒,他恼怒地正想骂人,却听到自己的名字,外面的人似乎正和医生在谈论他的腿。

  “你是说他没办法走路了!?”刘宝珠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伯母,您小声一点,不要吵醒隽臣了。”季可云轻声地提醒她。她上个星期就已经出院了,但仍每天来医院看顾杜隽臣。

  “对不起、我忘了。”刘宝珠尴尬地轻扯了下嘴角。

  杨医师顿了一会儿才回答。“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的确有困难。这次的撞击刚好伤到他下半身的神经,他要想站立行走,可能……”

  不是他夸口,他可以算得上是台湾神经科的第一把交椅,而且这间医院的设备也是国内顶级的,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他怀疑还有谁有办法。

  “如果送到国外治疗呢?”季可云想起某些国家的医疗技术比较先进,也许还有办法。

  杨医师努力想了下后,还是摇头。“我投期象有相关类似的成功案例。”

  听到他的回答后,众人都失望地叹气。

  突然,杨医师兴奋地大叫。“啊!有了!我三年前看过一篇报导,有一个德国医生曾经治愈过类似的病患。”

  “他是谁?现在在哪?”众人异口同声地追问,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都不会放弃。

  “这份报导还在我办公室,我去找出来给你们。可是我记得这个医生没有固定的服务单位,他经常到世界各地的偏远地区参与义诊,很难掌握他的行踪。”

  “谢谢你。”季可云激动地道谢,只要有机会,就表示还有希望。

  “先别谢我,能不能找到人还不知道呢。”

  “我一定会找到他。”她坚信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谢谢你,我先进去了。”她担心杜隽臣随时会醒来,再次道谢后即开门轻巧地走进病房,她尽量放轻脚步以免吵醒他。

  自从她出院后,他的脾气就变得很糟,尤其是察觉他的下半身麻痹后,更是耐性全失。

  “我下半身瘫痪,终身没办法走路。”杜隽臣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惊得她差点跳起来。

  “隽臣!?”季可云有些惊惶,他都听到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若不是刚才听到他们与医生的谈话,他还要被瞒骗多久?

  她快步走到他床边,握住他的手。“隽臣,你不要激动,刚才杨医师也说了,有个德国医生能医好你,我们正在找他,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她试着以轻快的语气安慰他,其实她自己也没把握何时可以找到这名医生。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讥讽地说:“世界这么大,你们要怎么找他?”

  她垂下手,默默承受他倾泻的怒气。“集合我们两家的力量,我相信要找一个人绝不是问题。”

  “天真!”这简直就像是大海捞针。

  无法动弹地躺在床上几个星期后,几乎磨光他的耐性,得知自己极可能终身离不开轮椅后,他直想将所有的不满和怨恨发泄出来,而她就是那个倒霉鬼。

  季可云红着眼轻抚他憔悴苍白的脸,心疼他所受的苦,她坐到床沿再次握紧他的手。

  “隽臣,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站起来,而且杨医师说你这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这次没再甩脱她的手,反倒紧紧地抓着。

  “可云,我好怕我再也站不起来。”这是车祸发生后,他首次显露出自己的惶恐。如果他真的再也无法行走,他该如何自处?又该拿可云怎么办?难道要绊住她一生?

  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倾身向前搂住他。“不会的,我一定会找到那个医生来医好你的。”

  “再怎么按摩也没有用,不要白费力气了。”杜隽臣扯开季可云的手,暴躁地嚷着。

  他出院回家都快三个月了,左脚的石膏也已拿掉,但双腿还是没有任何感觉,怎不教他心灰意冷?

  “隽臣……”季可云无奈地瞅着他,对他的不合作感到莫可奈何。

  在换了第八个看护后,她决定自己接手照顾他,还好在医院时她已经学习了一些基本的技巧。而为了避免他得褥疮和肌肉萎缩,她每天至少要帮他按摩两个小时,刚开始时,她每天回家后手臂酸得都举不起来,还得用热敷,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

  “动都动不了,简直就跟活死人一样。”他用力槌打没有反应的腿,恼恨地拿它们出气。

  她连忙抓住他自虐的手。“隽臣别这样……”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也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没信心,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人受得了他的坏脾气。

  “我就像个废人,起卧坐行都要靠别人帮忙,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自暴自弃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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