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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路边刚停妥的一辆黑头车上,步下一名着西服的男子,身旁照例跟着随从,背着手昂然阔步,慢条斯理地走近他。

  “袁老板,近日可好?”他停步迎向袁森,泰然自若,面不改色。

  袁森拱拱手,阴笑道:“您说笑了,袁某不像您左拥右抱,享尽艳福,连替人家向个盲女说个亲都会铩羽而归,怎么个好法?齐老板婚后无子多年也不纳侧室,三番两次替秦小姐解围,若不是真心喜爱她,断不会为了个女人和他人抢亲,袁某是做大事的人,不会为这等小事和您交恶。

  不过,我倒想知道,目不能视的秦小姐,能带给您多少乐趣?秦小姐虽然娴雅秀气,要说风情,恐怕不能如您的意吧?”

  齐雪生眉峰微蹙,干笑道:“袁老板,这件事我已亲自向刘司令致歉了,我看上秦弱水在先,并不算抢亲;至于夫妻之间,您管得未免太多了。坊间出色女子甚多,以刘司令条件要什样的大家闺秀还不是轻而易举,何必单恋不识人面目的盲女?您太抬举她了!”

  “没错!”袁森冷抽眉角,悄声狎近他道:“大家闺秀何其多,但知书达礼、聪颖清秀的盲女可不多见,这样的女子,我真想知道,在床上是任人摆布,还是义正辞言的拒绝求欢?看不见男人的目光,她怕是不怕?齐老板尝过她的耳刮子没——”

  “袁老板!”齐雪生厉声阻断袁森有意的猥言挑衅。“再说下去,就有失您的身分了,请适可而止,别让人瞧了笑话!”

  袁森暧昧地点点头,退开一步。“得罪了!您别恼,开个玩笑罢了!我相信齐老板和秦小姐必然琴瑟和鸣,秦小姐不方便,您还让她出门听戏,您如此疼爱女人,实属难得!”

  齐雪生目光一凛,冷言道:“这话打哪儿听来的?”

  袁森怪异地撇撇嘴,摩挲着下巴道:“咦?齐老板问得真妙,方才我在车上亲眼看见秦小姐和何家大小姐带两个下人一道进戏院去了,我还以为您也赶着陪看戏呢,怎么看起来好像一无所知?看来您把女人宠上天了,进出齐家大门自如呢!”他得意地仰头纵笑。

  齐雪生愀然变色,眼光往前一扫,见到十步远外的戏院,门前看板明明白白写着头牌名角的大名——“柳彦”,袁森大概也是去凑热闹的!

  他心里乍然有数,回视袁森道:“这是她唯一的雅兴,有何不可?先走一步了!”

  他回首虎虎而行,寒着脸对身后穷追的李兴道:“找个人到戏院看看,别让她们有事!”

  一团隐隐然的蕴结怒意,在胸口迅速扩大,他打消了到书店的念头,决定回到商行。

  晚春和暖,夜风吹入室南斗,心旷神怡,她放下针线,轻移莲步,素手比个兰花指,敛眉清唱:“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小鹃笑着赞叹道:“柳先生这出《惊梦》唱得真好,不愧是传人,还好大小姐今天邀我们去,否则错过了真可惜!”

  “可惜什么?”

  一声冰寒的问话随房门霍然敞开,震惊了谈笑中的两个女人,小鹃福了福身,应道:“舅爷!”

  齐雪生鹰目扫视一遍不知所措的两人,对小鹃道:“晚了,回房去吧!”

  他浑身带着兴师问罪的气味,秦弱水茫然伫立,待小鹃掩门离去,她挤出安抚的笑意,“唔,您好像在恼什么?”

  他徐徐走近她,不带情绪道:“今天小帆找你看戏了?”

  她谨慎地点头道:“是啊!柳先生的戏不看可惜,小帆和老太太禀报过了,我们并非私自而行。”

  齐雪生在气这个吗?他知道她一向喜欢听戏的啊!她已不再私下向柳彦学戏,小帆又是他外甥女,家仆也一道跟随,大庭广众的,她不明白有何可议之处。

  “听得高兴吧?”

  她笑着点头,彷佛忆及了什么,轻快地道:“是啊,柳先生唱功真厉害,为人也挺好,他还邀我们到后台去,和其他名角打了照面,小帆开心极了!柳先生说,有所学校将邀他教授昆曲,如果方便,我可以去听他——”

  “不许去!”他声色俱厉断言道。

  她蓦地一怵,却步起来,不能理解他的愠意所为何来。

  “我再说一次,今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抛头露面去看戏!小帆耳聪目明,吃不了亏;你可不同,外头处处是陷阱,看一次戏没有壮丁跟着怎行?至于听柳彦说课,那就不必了,你再通晓戏曲,未来也不会登台演唱,我不想听到任何闲言闲语,嫁了人的女人还如此不安份!”

  那带着寒意的字字句句,震碎了她自家变以后难得的欢乐,她颓然转身,青白的面上净是挫辱。她是否想得太天真了,齐雪生不会是她生命的出口?他待她的目光也许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她甚且是个累赘,连打杂都嫌碍事,除了安居守份,她怎能有任何妄想,在他羽翼下重生?

  她按捺着奔腾的情绪,木然道:“我明白了,今后我不会再踏进戏院一步,丢人现眼,舅爷的话我会记住,夜了,您请回吧!”

  她不顾他在屋内,解开襟扣,褪去短袄长裙,静默地下逐客令。

  他怒火上升,揪起她手腕,“我想待在哪儿,由不得你打发,你忘了你的身分了!”

  她昂首漠然以对,握紧拳头。“我没忘,可舅爷当我是什么?您忘了,我不是您的女人,侍候不了您,您请回吧!”

  她毫无惧意,与他抗衡着。他缩起眼打量了她一遍,一团火盘在胸口,视线落在她曲线分明的身段上,忽然,他低声一笑,趋前抵住她,下盘与她密密相靠着。她微讶,水眸圆睁,往后一退,跌坐在床沿,手腕仍被他掣住。

  “既然如此,我们就名副其实,让你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侍候我吧!”

  他猛然俯下头,牢牢封住她紧抿的唇,热舌有力地撬开她牙关,伸入她的檀口,她又惊又慌,下意识退缩,他顺势随她倒卧床褥,压在她身上,持续着热而重的吻。出乎意料的亲密使她六神无主,她转开脸逃开他的亲狎,慌乱地问着:“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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