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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传真。今天我回公司一趟处理事情,顺道吩咐秘书订一订下午会议的点心饮料。不瞒您说,是趁今天杨先生出差时订的。看样子,他对你们的店真的很有成见,听秘书说,他严格禁止公司出现薄荷茶屋的茶品和你们的员工。我已不在位上,不能干涉太多事,能帮的有限,不过我良心建议你,失去了这家客户,不至于影响你们营利太多,是不是该考虑另外开发客户呢?”

  她忙喊,“不,不能失去他,薄荷茶屋一定会倒!”

  “唔?”

  太迟了,这话怎么听都有蹊跷。电话两端尴尬地沉默着,无人答腔。

  “如果真那么在意他,你还是上天堂一趟吧!和他当面谈谈,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稍后,他耐心给予提醒。

  “天堂?”其实是地狱吧?她颈部无力下垂。“谢谢你,总是打扰你。”

  “举手之劳,你太客气了。”

  挂上电话,她火速疾奔至二楼,右转第一间寝室,她门未敲,直接扭转门把,一阵风冲到床沿,抓住薄荷的肩扳至面对她的方向。

  “薄荷,别躺了。我郑重警告你,别再上曜明去惹是生非,不来往就不来往,没什么大不了,人家已经下通牒不想再看见我们,你就少没出息了,给我振作!听见没有?”

  薄荷面向她,眼皮自始至终是合上的,左手软棉棉搭在床畔,动也不动,原本白皙的面孔转成惨淡的暗青。这时她才注意到,房里弥漫着怪异混合的西药味。

  她呆若木鸡,牙关咯咯响,用力拍击薄荷的面颊,只见美丽的脸蛋歪一边,死气沉沉地任凭摆布。她脚一软,直直后退,瞥见床头柜上,散列杂七杂八用完的药品垃圾──一个空掉的散利痛药锭盒、一瓶见底的白花油、几张已看不见感冒药丸的空白包装纸、一杯剩下三分之一的洛神花茶,那是薄荷最爱喝的茶,还有挖剩一半的止痒防蚊凉膏……

  “你搞什么啊!哪有这样的!吃这些东西不恶烂啊?竟敢招呼不打就丢下我,你才二十三不是吗?离今年生日还有三个月吧?我在说什么啊──薄荷──”

  她拿起电话,慌张地嚎哭起来……

  第二章

  一切尴尬是从这里开始的,当她结结巴巴地告诉他,因为一些不得不处理的重要事故,恰巧都发生在星期二或星期六,所以她都没去天堂找姓杨的家伙解释求和,而曜明这方面又对她的店下了禁令,她没办法厚脸皮闯到人家公司去,所以她不得不求助于他──

  章志禾一落坐,简短地打量完薄荷茶屋的内部,喝了几口普洱菊花茶,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他依旧一袭长袖衬衫、干净洗白的牛仔裤,偶尔抱胸沉吟,或审量她百变的表情,唇畔少不了他淡淡的、意味不明的招牌笑容。听完她坑坑疤疤的开场白,修长的手指托着爽净的下巴,他轻轻地开了口:“那么,能不能说说看,是什么样的重要事故让你去不了呢?”

  语气如此温和,劲道却如此强烈,他真正的意思分明是──姓杨的家伙果真对你十分重要,还有什么能阻挡你的决心呢?你不太老实喔!

  序幕拉开了,戏码总不能改了又改,她僵着头皮,开始发挥很少启动的想象力。

  “是这样的,有一次我爸和我妈吵架,大打出手,我爸一气之下上台北来找我,他发誓我妈不道歉就不回去,我费尽唇舌安抚快中风的老父……”希望她独身已久的父亲原谅这个不得不撒谎的女儿。

  “还有一次我真的要出门了,疗养院正好打电话来,说我八十岁的老番癫奶奶发病拿刀要砍院长,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已经在天国安息多年的奶奶应该不会托梦抗议才对。

  “还有还有,有一次一群客人在店里吃吃喝喝老半天,忽然发起酒疯来,把店里搞成械斗场,害我得到警局做笔录……”糟!这个理由有点瞎,谁喝了茶会发酒疯的?

  她偷瞟了他一眼,他神色难测,静静看着她,说不上相信还是不相信,仍然维持一贯的镇定平常,只是沉默得久了点。她换了几个坐姿,还想再扯下一个故事,他终于有了反应。

  “那么,我就想不透了,我能帮上什么忙呢?”不得不佩服他过人的修养,忙中赴约的他耐性十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虽然她至今仍不清楚他在何方高就,肯定是不会每况愈下,说不定是某家企业的高层,却窝在这里听一个见不到几次面的女人鬼扯淡,这个人太有修养了!

  可,说到帮忙──就非常难启齿了,人生的无奈就在此,她有得选择吗?当有人用爆炸性的手法逼得她不得不采取行动时,再难堪也得硬着头皮去做。

  “我是想……”下唇咬得发痛,不说不行。“我想了很久,能不能──请您陪我走一趟。您和他相熟,也许他会看在您的份上,愿意好好和我谈……”

  这莫名的要求的确让他眉宇微蹙。她紧张地盯着他,深怕他会敬谢不敏,委婉的拒绝,于是急急下保证,“您的好心,我不会忘记的,将来,如果您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报恩的机率虽低,却代表了她的赤诚。

  他笑着摇头。“你误会了,我不是不帮你。首先,我要说明的是,我和杨先生相识多年,他的私生活,包括他的感情生活,我从不置喙,依他的个性,也不会让别人干涉分毫的。此外,我现在的身分,不方便涉足那类场所,不过,你若有苦衷,送你去不是问题,我会和他提一下,只是恐怕不能替你声援了,他这个人,是一只脱疆野马,况且──”他别有意涵地扫过她的脸。“感情的事,外人又能说什么呢?”

  感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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