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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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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言语不再富有情调,他的注视短暂而疏冷,他没有时间拥抱,他的吻蜻蜓点水,他经常晚归,他不再与她同榻而眠,他偶一为之才回到他们的小屋。他的理由充足,他必须全神贯注在竞争激烈的事业上,而她,像一朵不再被浇灌养分的玫瑰,慢慢颓萎。 坚毅的她很快振作,她深植的爱意让她不轻言放弃,旁敲侧击的种种方式无法得到最切中要害的答案,因为他总是回避问题,从未正面回应。 那么,她还能做什么呢?或许她应该开始调整自己,或许他并不欣赏一个女人全副精神投注在男人身上,逐渐失去了自我。 她和家人商量,不该只有漂亮的头衔,她想确实地到父亲的公司上下班,努力投入工作。这不难,实际上她被分派的工作内容低微繁琐又耗时,但这正好令她不至于太想他;她只敢在夜晚时与他通上电话,约定共餐时间;她不再问他何时回到小屋,她理智冷静又忍耐,她设想一切低潮终将过去,他会想念她的好,她擅长等待。 不幸的是,她得到的回报是加倍失望,他甚至不再涉足他们的小屋了,流言蜚语轻易流传到她耳里,负面的八卦大家都万分热情传递,加油添醋更不嘴软,他们说他有了新情人了,她已沦为旧爱,她终于不愿再装聋作哑,寻到他私人的住处和他大吵一架。 日后无数次回想那次争执真是一场灾难。她全面失了控,令彼此难堪,坐实了他疏远她是正确的抉择。他冷峻又陌生的眼神击溃了她,他清楚宣布两人关系到此为止,长痛不如短痛。 怎能轻易接受关系断裂的事实?她闭门不出了两天,那两天简直是困兽之斗,她仿佛眼睁睁看着所有的美好如细沙般从指缝间慢慢漏失,却无能为力。失眠了两晚,黎明到来,她想出了饮鸩止渴的方法。 她想尽办法笼络他的贴身助理杜明叶,得到他的私人行程表;她从家族成员斗争中冷眼旁观了一些小人路数,全用在那些新欢身上,让他的新恋情无疾而终。感到痛快的同时,她亦失去了快乐,每一晚,她在冷清中咬啮痛楚,抱着微弱的希望,等待天晓,天晓之后依旧是漫长的等待。 她的阳台已经全面萎谢雕零,冰箱里塞满冷冻速食和矿泉水。她无心再妆扮自己,也不在公司露面了,她的憔悴面容干燥枯荒难以敷上彩妆,她长日避居小屋一隅,等待那难得响起的电话铃声,和霍然开门声。 何时才情愿放手,重新选择另一条道路?直到亲睹那位知性美女汪静的绝丽丰姿后,她一颗如顽石执拗的心慢慢意识到,他再也不会回头了。 就这样吧,她想与他作最后的道别,然后再彻底给予他最广阔的自由,反正她不会再有更多的损失了。没有人知道,即使在被放弃的时刻,她仍然强烈思念他的拥抱、他的亲吻。 最后一次,她孤注一掷用了巧计与他发生关系,如她所料,丝毫未能击退汪静,反而强烈地激起他的反感,坚定他离开的念头。所幸她的感知已锻炼至麻木,一切为爱拚搏的努力,至此走向记忆的一环,注定被埋葬,一路相伴的仅有杜明叶的纯真友谊,可惜她未能更早将杜明叶的劝诫听入心。 实不愿再回搠,每一次艰难的回搠总令她胃痉挛,并且附加更多的不解,不解他们的爱是如何从高峰急转直下,终至如断线风筝般远逸? 而被剜空的心,还能痊愈吗?这是她当时提着沉重的皮箱离开那间小屋时的唯一疑问。当然,后来她终究是痊愈了,很重要的一剂处方是,再也、再也不要见到李思齐。 §第五章 梁茉莉按下最后一次快门时,照例堆满祝福的笑容走向前,朝拍了一天婚纱照仍蹦蹦跳跳的一对新人伸手道恭喜。“待会再和楼下助理约挑片的时间喔。”她亲切指醒着,不禁想着,爱是养料,滋养着每对恋人永不言倦。 回头,她的疲惫涌向四肢百骸,拖着步伐爬上三楼,刚窝进工作室,还未沾椅,正和其他助理吃着宵夜的小真将她的手机递给她。“响了五通了,快回电吧。” 她瞄一眼来电号码,低呼一声,也不回电,勿促收拾好私人物品,一把拎起背包,对小真一干助理道别:“今天有事,先走了。” 她飞奔下了楼,拦了辆计程车,说了个已感到陌生的地址,再看一眼腕表的时间,真的太晚了。她懊恼地看着窗外,夜晚车少,左弯右拐很快便到达了地点。 她跳下车,走近社区警卫室,通报后她被允许进了大门,靠着薄弱的方向感,她穿廊绕园,走了一段石板小路,终于看见了那栋标示着“雅颂楼”的建筑物。在大门扫瞄器旁按下被告知的密码,她顺利进了门,使用感应卡搭电梯上楼,一边自言自语:“真麻烦。”所以她从来就不爱造访这里,和她从前那个家族旧时的豪华住所一样,警卫森严,设下无谓关卡,隔绝外人,也隔绝自己的心。 她在一扁暗红色锻造门外站定,举手按了门铃,等了半分钟,没有动静,再按一次,门喀喇一声松了,她主动推门进入,开门的男人坐回 客厅沙发主位上,全室只启亮了一盏立灯,他全神贯注在箪记型电脑莹墓上,皱着眉敲打键盘,他朝她勾勾手指。“过来一下。” 她稍犹豫,戒备地站在他身后,他指着萤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来函中倒数第五行的第三个字问:“这个字有没有别的意涵?还是拚错了?” 她先是凑近看了一眼,再上下读了一遍内文,寻思一会回答道:“这是西班牙文,多了一个字母去掉就和英文一样了。” 他恍悟点头,丰不停歇继续誊打回函,一边对她说:“你迟到了。” “客人要求多拍一组,我没注意到时间。”她转着眼珠打量四面陈设,变化不大,他几乎没有更动原有的装潢,只是在那片景观窗前多放置了一台跑步机,看来他比以前更忙碌了,恐怕连付了昂贵会员费用的健身房都无暇涉足了吧。 她静静伫立一旁,不再多张望,等着他结束工作,同时注意到他脸上的挂彩,虽然消肿了,瘀青却尚未退淡,眉骨仍贴着白色小型绊带,那正是她的杰作。 五分钟后,他阖上电脑,脱去外套,拿起桌上的威太忌抿了一口,离开座位,两手叉腰俯看她,她垂下眼,若无其事地看着地板。 “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说什么?”他一派认真地问。 她两手插在牛仔裤口袋,歪着头打好腹稿,顺口地说出:“对不起,我诚心向李先生道歉,上次实在太冲动了,没有衡量您尊贵的老板身分,只顾着自己爽快海扁您,我向李先生保证,日后无论您用再多的卑鄙手段向我挑衅,我都不会再动您一根手指头。这样可以吗?” 他脸一僵,接着不是滋味地哼笑两声,勾起她的下巴,两人四目相视,他摇头道:“真有你的,茱莉,你的确是茱莉,玫瑰不会这样说话,我很好奇,这么好强的你怎么肯低头呢?” 她挥手格开他的手指,但不若之前带着愤怒,仅是淡淡地,就事论事的口吻:“律师没说我有义务和你闲聊私事,今天打扫哪里?” 彼此凝视了几秒,他以下巴示意。“这里开始吧。” 她一点也不浪费时间,丢下背包,亮开四面间照灯,束起长发,凭着记忆走到厨房旁边的工具间,拿出扫把畚斗和拖把水桶,一把杠到客厅,开始她的劳动役。 他的居家原有专人打妇,并不显脏,地板仍然雪亮逼人,她心知肚明他不过是想挫辱她,动作还是做足,推开桌椅或拾裰起障碍物,很认分地在每个角落扫过一回,没有打马虎眼。回头一看,他已走进内室不见踪影,待她扫完半个客厅,他再度现身,全身清新宜人,换上了轻松的居家衫裤,显然已经梳洗过了。他倒了杯水,拣了张可以环视全室的座椅,捧了一台平板电脑,上网阅读新闻刊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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