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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夹着女人连珠炮的怒叫,两人一前一后追进客厅。他在门外侧耳倾听,表情是预知般的笃定。短暂的安宁后,一个稚龄孩童的哭喊声划破异样的静谧──

  “妈──不要打姊姊!不要打姊姊……”

  钝重的撞击声传出,他不加思索一脚踹开大门,冲进隔间纱门后的客厅。方楠蜷缩在地板上,黑发散盖住脸,妇人高高举起的一把木椅正要朝她掼下;他攫住妇人的手,一把夺走椅子,摔在角落。他屈膝蹲下,扶起额前流淌着一条血溪的方楠。

  “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闯进我家里?我要叫警察……”

  妇人的恫吓嘎然而止,成扬飞寒利如冰针的目光使她住了口。他抱起已无意识的方楠,激活充满力道的威吓,“她是我的病人,我现在就带她上医院。你敢再对她动手,我可以告你告到坐牢为止,听清楚了没有?”

  妇人僵立不敢动;一旁揪住母亲衣角,原本在哭号的男孩也乍然止声,目不转睛地望着高大而俊美的男人,像童话中突然拔剑出鞘的骑士莫名地出现在家里。只是男人不用剑,他的眼神狠厉地钉住了男孩的母亲,抱走了不堪一击的方楠,步履沉稳地走出敞开的大门。

  “死丫头──”妇人不甘心地追出去,却只敢倚在大门边碎碎咒骂着。

  处处华灯点上,黑巷里,成扬飞胸前的白衬衫渲红了一片,方楠双目紧合,垂软无力地紧偎着他,像奄奄一息的雏鸟。

  她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致——翠绿的草坪上有大理石板弯延成的小径;白石墙围成的园子内,花团锦簇一片,蜂蝶环绕,暖风一吹,玫瑰花香浮悬在空气中,她深深一吸,不由得笑了。

  这种俯拾可得的心旷神怡,对她而言是此生罕有的经验,她沉压压的胸口似搬开了大石头,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缓步走向弯身在花园间剪除枝叶的男人,踌躇着开口的第一句话。

  男人手指洁净修长,没有戴手套,俐落地摘除多余的枝蕾。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人类的气息,开口道:“起来了?吃过早餐了?”

  她惊异极了,心漏跳一拍,赶紧回应:“吃过了。成——成医师?”

  男人回头,见她欲言又止,直起颀长的身子。“有事?”

  “呃——听张嫂说,我病了一个星期了?”她倾着脸问,有些不解。“我的家人不知道我在这儿吗?”

  张嫂是家里的帮佣,她在医院昏睡了二天,移回这栋屋里躺了两天,都是帮佣在照料。成扬飞每天检视过病况后,便出门在外一整天,不到夜晚不会回来。今天第一遭他大白天还留在家中,她又己能下床走动,不再晕眩,找到机会便寻他解惑。

  他碰了一下她额角上的小纱布,瘀肿已消褪一半,充足的睡眠和进食使她容颜增添粉色,削瘦的颊也润泽不少。

  “他们知道你在这儿,我通知了你家人。”他拍拍手上的草屑。

  “噢。”她疑惑仍在。“我姊姊呢?我姊姊没来吗?这里不是医院,他们为什么不接我回去疗养?”

  他双臂抱胸,抿着唇,满眼研究的审量。“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清醒过来的那一天,她见到他的刹那充满了狐疑,但发现他仔细地在照料她的态度和举止,和一般医师没什么不同,便猜测自己出了意外。至于为何身在此处,当时仍处昏眩状态的她无力垂询,如今听他所言,她确实发生过一段意外,而那一段记忆,她彻彻底底遗失了。

  风拂过她凌乱的长发,贴在她面颊上,她的心开始笃笃跳起来,力道之大,使她呼吸有些急促。“我们——为什么会认识?”

  他停顿了一会,坦言道:“你到张明莉整形外科医院求诊,我是你的个案医生,你要求整容。”

  “整容?”她摸摸自己的脸,失笑道:“不会的,我对自己的脸一向没什么要求,怎么会想要整容?况且,我白天还在上课,六月才毕业,晚上在兼家教——”

  像想到了什么,她惊呼一声:“糟了!我一直没去上课——”

  “我替你请假了。”他忙安抚,“你在病历上留过资料。”

  她按着胸口,很快松了口气,又疑惑地倾着脸,“不可能的,我的家教费连割双眼皮都不够……”

  “你是准备用信用卡分期付费的,还没动手术,你就出了意外。”他沉吟了一会,决定和盘托出,“你遭到了袭击。至于你遗忘的那一段,大概是创伤后的短暂性失忆,过一阵子应该可以恢复,不用担心。”

  “你救了我?”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但她还是无法理解,撙节开支的她为何不惜透支做此不寻常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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