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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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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沟约有五公尺深,底部浅浅溪水流淌,纵沟上横跨一截充当临时桥梁的枯白树干。她提足试试脚劲,感觉还算牢靠,随即两手平举,小心翼翼移步过去。 对他们而言,那是简单的跨越,她轻巧地通过了,在另一端站定后,回头对他道:“别过来了,你站那儿等我吧,我采一下就回来。” 为何如此建议?只因一个微不足道的疑虑,方才当她双脚踩踏至中段时,她隐隐听到了木干细微腐裂的声响,不注意就会忽略。她心生不安,又想,他陪她一段已足够,不必再无端涉险。 男人隔着纵沟望着她,若有所思地笑了,“我真不理解你,那又何必来?” 她感受到的甜意很短暂,男人已踩上另一端,两脚敏捷地交错移动,他们相距不到三公尺,她下意识伸长手臂想握住他,眼帘一刹间,根本是猝不及防,他猛然踩裂了某一段木质,鞋尖陷蛀空的树身,他立即失去了重心。她张大嘴,惊惧的叫喊卡在喉间,她目睹他直直坠入山沟,伏躺在浅溪里。 “你猜,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不看佟宽,她捏紧杯脚,握出了手背青筋,“我这一生,再也不会碰那些兰花了。” 她疯狂地飞奔回去求援,一刻不停歇,几乎感到肺脏就要随时爆裂。众人把男人救上时,已是五小时后的事。“他没有死,昏迷了四天,醒来时,左小腿已失去,因为卡在石缝里太久,没能保住。” 佟宽俯下身,静静注视她那张微笑里饱含罪咎的脸,柔声道:“你说的这些,不过是谁都不能预料的一场意外。这世上,分分秒秒都在产生意外,谁都不例外,每一秒钟意念的选择,都可能改变结果,不全是因为一个人。” 她仰起面庞,摇摇头:“你还是不明白,对吧?”她伸出手,就要抚上那张神似男人的脸,又缩了手,他及时握住。 她突然激动起来,流露出他认识她以来未曾见过的绝望表情:“我根本就不该坚持去采兰的,根本回头时不该看他那一眼,让他心生不忍,根本不必发生那个意外的,根本就……”接着倏然直起身,用低哑的声音急切地问:“你有过这种经验吗?你手里掌握着一件昂贵珍稀的东西,欣赏不了多久,就亲手打碎了它。 你无法认赔了事,因为那件东西从不属于你。你也无能为力买下它,因为你心知肚明,你无法守着它一辈子而不感到遗憾,更糟的是,没有人要你赔偿,也没有人谴责你,但只要……只要你有足够的良心,就再也不能面对自己。” 她失控了,在他面前。他想,她得花多少功夫把这件事深埋,淡化,才能无事一身轻地终日朗颜?真可惜,是为了这件事他才得以探知她心事。 他拂开她脸上因风缠绊的发丝,平静地回答:“这种经验倒是没有,我认为,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失去的。不过,能不能诚实地告诉我,到底,你是为了闯下弥天大祸而难过,还是为了失去他而难过?” 她僵立不动,呆瞪着他。 “人的确该为自己的选择而承担结果,但是咏南,何必为此悬心?是他决定把自己交到你手上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佟宽在淡漠的口吻中,无甚动容地为这件憾事下了脚注。 “你”是她欠缺描述能力吗?他似乎并未领略她倾诉的重点。 “说了这么多,是因为知道你很有可能会爱上我吗?”他轻捏她的鼻尖。 她颓然呵口气,“说这么多,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个潇洒的人。” 他低默一会,看住她。“那很好,能让你记在心上不是坏事。” 她张口欲辩,他按住她的唇,“咏南,放轻松点,好吗?还有,我决定的事很少萌生退意,别再试图说服我了。” 范尔晶并非特别纤敏,佟宽更非喜怒形于色,如果她感受到了他的愉悦,那么,他就是真切地处在欣喜的状态中。他面对的只有她,愉快的源头自然来自于她。 来往了两个月,即使不过是吃顿饭,喝个下午茶,而且师出有名,为的是工作上的必要接触,侈宽总是展现出一派欣然,乐在其中,没有半点勉强。他妙语如珠,懂得适时逗乐她,待人恒常温文有礼,让她不得不相信,以往那些蜚短流长不过是出自误解和吃味。他无意与人为敌,却有人眼里搁不下他,当然,谁都无法忽视他一身出色的形貌。 “陆晋那件事,我爸有所耳闻,他和陆伯伯私下谈过,有人主张换下陆晋,陆伯伯好像不太同意。”两人结束了轻松的晚餐,回程中,她才若有所思地说起陆氏企业内部人事。 他默思了几秒,平稳地转动方向盘,“他有他的考虑。” “陆晋做事太急了,我说过他,他不认同。” 他仍然不作声,她瞟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事不关己出自谨慎抑或冷淡,“陆伯伯考虑过你么?” “有必要他自会考虑,我不需要推波助澜。谢谢你的关心。” “没什么,人才总要适得其所。” “我现在正适得其所啊。”他笑,“能轻松达到年度目标,又不必担心别人觊觎你的位子,有何不可?” “我一直以为,你应该不止如此。” “失望了吗?”他将车滑向路边,停好,按开车门锁,望向她的住家大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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