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谢璃 > 公主不穿高跟鞋 | 上页 下页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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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喘过气,夏翰青已火速下了车,绕到车头前蹲下察看,惊觉骚动的停车场管理员也尾随而至。范柔没见过夏翰青失去调控的刷白面色,一时僵住。他伸出双手往她身上按压摸索,从腰腹慌乱地触探到小腿,一边询问:“疼吗?能动吗?站得起来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我没事,你别摸了,好痒!”她忙不迭闪躲他的手,为免横生枝节,引起路人围观,赶紧撑扶着他的肩站起来。“看!我真的没事,不用紧张。”她拍拍衣裤上的尘土,为了证明所言不虚,还冲着他咧嘴笑开,跳跃了两下,管理员见是虚惊一场,立刻掉头缩回控制室。 夏翰青怔忡半晌,终于回过神,确认眼前的女孩可活动自如、毫发未伤后,脸色瞬间转为铁青。他攫住她的手腕,阴沉地迸出威胁的字眼:“你要是给不出好理由为什么干这种蠢事,明天就不必来上班了,谁说情都没有用。” 这威胁很有恫吓力,她急忙把手上装着合约的牛皮纸袋递到他眼前,“别生气,你刚才拿错合约了,这份才是正确的。” 夏翰青面色仍未稍霁,他从她手中抽出纸袋,凛着脸不作声,凌厉的目光发出有力的责难。范柔忍不住垂下眼,思考该如何向他赔不是让他消消气,转念间,他已起身丢下她返回驾驶座,发动引擎驶离车道。 范柔目送他疾速绝尘而去,呆站一会,偏头想了想,悄悄笑了。 原来这个男人生起气来是这番模样啊。 §第2章 天真或是狡猾 这一次睁眼,直觉告诉夏翰青,他提前苏醒了。 回到夏家老宅过夜,他原有的生活节奏未能跟着回来。 灰白的天光,破晓才会出现的啁啾鸟语,年长慢跑者绕行河堤步道的相互招呼,所有的线索让他肯定此刻不超过六点半。 他伸手抓了床头闹钟瞥看指针──六点二十分,比起在城区的私人寓所过夜时早了些。没有耽搁,他翻身下了床,走进浴室开始清晨例行的梳洗。 清洌的冷水滑过面庞,收缩了毛孔,来自园子里的茉莉花香飘进窗内,窜进鼻腔,双重刺激醒觉了脑袋。数个模糊破碎,几乎快消融的画面重新浮出记忆的水面。那是他的梦境!他的苏醒全因为他作了梦,梦里他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哀,如山雨欲来前的雾霭,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别无它法,他只得醒来。 试着重组画面,梦境源自多年前的一段记忆,他还只是个高二学生,地点在校园。他如常在下午相同的时间走在社团大楼的回廊里,经过每层楼的转角,便听见不同性质的喧闹声从各类社团教室传出。年轻的心如此轻盈,几无暗影,他年轻挺秀的身材动作俐落,无论爬多少阶梯,步履一样轻快,额角一样爽净不冒汗。在梦里,他更是以如风般的巧劲抵达四楼,朝他所属的吉他社前行。 趋近吉他社门口不远,意外地,传来的不是吉他单弦或和弦练习,而是陌生的歌声,属于少女的歌喉。他停下了步伐,悉心聆听──并非歌声宛如天籁,嘹亮婉转,事实正好相反,少女的嗓音嫩稚单薄,中气有些不足,亦欠缺华丽的技巧,奇妙的是少女毫无半点胆怯,她大方吟唱,质朴无染的声调好似长年徜徉山林水泽间的清新童谣,一首中板的诗歌经少女演绎,全无匠气,在木吉他简单的伴唱下,竟莫名地产生了动人的质素。 驻足听完一轮,他起步跨进教室,不小心擦撞了一张椅子,发出突兀的声响,所有人一齐朝他张望,包括唱歌的女孩;女孩起身回头,眨着莹亮美目打量他,一头未经整烫的乌亮直发垂肩,苏格兰制服裙下的身段纤秀。有人热心地替他们俩介绍,女孩有个普通的名字──汤慧敏,但女孩有个不普通的笑容,让一张秀气的脸蛋泛光,女孩是个高一转学生。 至此,梦境重播了当年的片段,没有添枝加叶,接下来剧情丕变,女孩主动喊了他的名,笑盈盈摇晃着裙襬,他记得她走近他,说了句奇怪的话:“翰青,你怎么还不放手呢?” 那句话令他痛不可言,下一秒他仿佛沉入了触不到底的深水里,他不停往上挣游,别住气,企盼露出水面重见天日,接着,他醒在快要缺氧的那一瞬。 他呆看手中的毛巾良久,回神后,擦干脸上水渍,胡髭也不刮了,匆匆换上外出服。下了楼,放慢脚步,小心翼翼避开家人耳目,在玄关处取了车钥匙,放轻每个动作的力道,驾车离家。 这个临时起意的决定估计来回会多花上两小时,影响了他上午的行程。他加速在省道上行驶,越过数个地名,却无心览胜。一路飞逝而过的树林、山丘、屋舍、河谷,他几乎视而不见,只专心闪避着不时迎面或超越他的凶悍砂石车和蛇行的越野重机,一心想着再过多久才可看到他期待的路标指示。 结果他提早了二十分钟抵达岔口,跟着指示牌转进一条更窄的车道,车道两侧竹林成荫,连绵两百公尺后结束在一片平坦的绿茵草坪边缘,隔着两个篮球场大小的草坪,一栋ㄇ型的白色建筑物和竹林遥望。 停好车后,他瞄了眼手表,在驾驶座上静坐等待,十分钟后他才下车,越过草坪,进入建筑物,朝走动的警卫颔首,在大厅柜台前站定。 穿着白色制服的值班护士见到他,恹恹的疲倦神情顿时一扫,热络地招呼,“夏先生,好久不见,今天真早。” “我看一下就好,今天不待久。” “好的,我马上安排。” 建筑物室内处处透光,一点都不阴暗,三层楼挑高的天花板完全是一片格状琉璃天窗设计,无论晴雨,室内都浸浴在天光里,扫除了病气;清晨天刚亮,四周只有三三两两早起走动的白袍病人。 其实不必护士带领,他可以独自熟门熟路地走到中庭右翼那栋楼,位在三楼尽头最后一间,房号三零一,视野及采光最完美的单人病房。 但他习惯和护士并行,询问一些近况。 “有其他访客吗?” “今年到现在为止还是只有夏先生。” “最近体力如何?” “吸收功能轻微衰退,应该和上次的感染有关。我们都遵照医嘱在食物里多添加了一些特殊营养液,保持病人体力。” “醒着的时间有多少?” “不到四小时。” “一天出去几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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