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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第八章

  她垂着头走进业务部,脑后的马尾巴也跟着主人一样有气无力的不再摆动。

  把整理好的客户资料归档后,她随意翻看手上的“建材百科”,初期的工作热忱消退了许多。

  “没事吧?宛霏?”不到四十就肚子圆凸的刘副理搔搔头,不知从何关心起这位年轻的老板娘。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谢谢副理。”她恭敬地向上司道谢。

  “这样啊,不过,你昨天忘了打电话通知陆小姐的工作班底赶到内湖工地去,她要你去向她交待一下,有没有问题啊?”他打量数天来神色有异的属下,猜测着狠角色陆影娟是否会轻易放过横刀夺爱的李宛霏。

  “天啊!”她弹跳起来。“我忘得一干二净,我到底在干什么!”

  她慌张地跑出业务部,亘奔陆影娟的私人办公室,却在门口和盛士暐撞个满怀,他扶好冒冒失失的她,质问道:“紧张什么?”

  她不说话,推开他,想从缝隙中钻过去;他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到一墙之隔的茶水间,逼近她,压声问道:“你还在生气?”

  “气什么?”她紧张地左探右看,怕众人耳目。

  “我们上了床。”他捏住她下颚,定定盯着她,有着少有的认真。

  “跟你说别再提了!求求你,我说了不怪你。”她哀求道。

  那天之后,她话变少了,有意无意间在躲着他,但是她更想躲的是老太婆,所以每天仍照常上班。初时以为她是难堪,无法如常与他相处;然而那双若有所思的眸子,流露的不是愤恨,而是令人生怜的无奈。表面上她温驯乖巧似小媳妇,不再似从前一般有活力及主张;但在同一个卧房内可以离他三尺远,与他肢体互动比之前更加疏离。

  她看似莫可奈何的接受了命运,其实一股顽强仍存在于对他的态度中,她只是疲于对抗老太婆,以及无法主宰的婚姻。

  “没生我的气?”他玩味地笑道。“那就是不介意和我有关系了,那晚上我可以睡床上喽?”他像往常般撩逗她,想看到气鼓鼓的她再与他拌嘴。

  “好啊。”她有气无力地应道。

  “嗯?”他竖起耳朵。“再说一遍,”他没搞错吧?

  “你想睡床就睡床吧,我睡地板无所谓的。”她不明白他在惊疑什么。

  他拍一下额头,没好气地瞅着她。“霏霏,你认为我们现在分床睡的意义在哪里?”

  “我们没有相爱。”她直道。“而且我不需要性伴侣。”

  他呆了一下,那没有城府的话语充满了力道,直刺他长期以来不敢正视的感受。她在忧虑什么、抗拒什么?他又凭什么要求她如往昔般对待他?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还能似童年一样儿戏吗,

  她垂下眼睫,咬着唇,沉默着。他注视着她,抬起那绷紧的下巴,没有犹豫,轻轻在她额上印上一个吻。

  “我不确定未来我们是否会相爱,我只知道我现在喜欢你,和你亲近让我觉得快乐而自在。当然,如果你不反对,我愿意再和你有性关系,但那不是最重要的,我会尊重你的想法,因为,我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你!”他说了,没有保留的,内心所有的疑虑全一扫而空。

  他放开她,转身离开茶水间,留下如石像般凝结的她。直到一道暗影遮蔽眼前,她才机械化地仰起头,陆影娟冰冷的脸孔震住了她。

  “李宛霏,你确定,世事真的不会改变?”

  她从前以为,世事当然会改变,除了她和盛士暐的关系。

  但现在,她再也不能肯定了。她发现,所有的事件都有它自己的生命轨迹,不断往前运行,直到终点;或者,直到生命消逝。

  盛氏企业的庞大复杂实在远非她能想像,就像只巨大的石象,永远矗山在那里,她从未想探知它的核心,因那不属于她的世界范畴。经过它,它存在,就是她对盛氏的观感。直到有一天,石象斑驳了、四肢风化了、摇摇欲坠了,她才惊觉,石象也会衰败的。

  盛氏夫妇近日眉间悒郁,在家出入的时间更少,一碰面,除了说些言不及义的家常话,目光鲜少在她身上停留。她不介意自己被对待如古董瓷瓶,但,当一派轻松处世的盛士暐也开始眉头深锁时,她就不得不介意了,毕竟每晚得共处一室。

  公司那席意外的表白之后,她缓和了与他的对应关系,虽然无形的界线仍然存在,但她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也愿意和他谈笑了。

  愿意再面对对方,就更容易察觉一切变化。

  中秋夜晚,她端着一杯绿茶进房,轻轻放在他案上。他低着头发邮件,道了声谢谢,没有促狭的笑容,凝肃的侧脸很陌生,也使她不安。她发现,笑看世事的盛士暐是她熟悉的、有安全感的,她实在不习惯他的沉静。

  感受了她的炯炯目光,他偏过脸,看着她。“你先睡没关系,我马上把台灯关了,不会让你刺眼。”

  “我还不想睡。”她笑。

  他没说什么,继续专注的发着信。

  “给士昕的?”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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