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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一早告诉过你了,刚拆卸的工地很乱,也危险,这下后悔了吧?”他略施小力在她臂弯,帮助鞋跟深陷在泥块的她脱离困境,然后不悦地瞪着她。

  “人家好奇嘛!我想看看这里的设计前后差别有多大,瞧瞧设计师鬼斧神工的功力啊!”她困窘地揉揉脚踝,早知遍地障碍物难行,她应该着球鞋才对。

  工地是商办大楼的十楼,占地约七百坪,由知名美容机构承购下来后,决意将旧装潢全数拆除,再重新设计、整修过。在长达一个月的竞标后,“盛了设计”脱颖而出,这算是年度大案子之一,盛士暐虽不参与设计,但还是会实地勘察,然后再和旗下设计师商议整个设计重点与形态,务求能将客户要的概念执行无误。

  拆卸工人已进行了三分之二,视线所及之处几乎都是坑坑疤疤的水泥墙、部分裸露的钢筋、满地堆积如山的旧建材,且尘土也到处飞扬。

  她新奇的东张西望,走到最后,几乎是由他一手搀扶着,才能顺利前进。

  绕过几个巨大的梁柱,一行早到的工作人员在不远处讨论着施工细节。

  一袭黑白高级套装的陆影娟在其中极为显眼,她下意识的朝对方黑色窄裙底下的纤长小腿望去——完好的丝袜,及不沾土的两寸黑色高跟鞋。她暗地咋舌,对这硬底子美女由衷佩服。

  陆影娟视线不经意地扫过盛士暐,没有忽略掉他在同行女子臂膀上扶持的手,原本淡漠的神色瞬间僵硬。

  “影娟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设计师。”他放开了李宛霏,随口解释着陆影娟出现的原因。

  他失算了,不知道和他冷战半个多月的情人会同时会勘工地,而且自己还不智的带着一个麻烦出现,他这段感情已称得上是岌岌可危了。然而瓜田李下,若换作是他,恐怕也不会轻易相信孤男寡女朝夕相处能有多清白。

  察觉了在三人间高升的诡异氛围,工人们识趣地散去各行其事,他硬着头皮打破僵局,对陆影娟道:“辛苦了,亲自来这一趟!”

  “好说。在商言商,我希望这个案子会是我的代表作,不多来几次怎行?我可不像有些人,上班纯粹是打发时间,娱乐自己。”

  这些话,无论听者再怎么迟钝,都不会听不出它的弦外之音。李宛霏的耳根霎时困难堪而发热,她看着一旁脸色转青的盛士暐和转身离去的陆影娟,犹豫了几秒,随后迈步追上后者。

  “陆小姐,请等等,我有话要说!”她抓住她的衣袖,急切唤道。

  陆影娟不是轻率任性之辈,她有礼地停下脚步,面对着急追而来的女人,微笑道:“李小姐,小心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很危险的。有话回公司说也可以,再说,我们之间有什么可以讨论的吗?”

  “有的有的……”她忙不迭地点头。“你大概是弄错了,我和盛士暐什么事也没有,我们只是……只是……”她搓搓手,寻思恰当的形容词。

  “对了,只是暂时的室友!”她咧嘴笑,殷切地扳住对方的手臂。“你放心,他不会看上我,我也不会喜欢他的,我另外有喜欢的人,是我大学的学长,真的!”

  陆影娟抬起手臂,示意她放手,她会意地松开,只见黑色衣袖沾上灰色的五指印,陆影娟面不改色地将灰泥拍去,拍拍她的肩道:“别紧张,你们之间有什么,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不过是不想趟这浑水罢了,等大家都自由身了,再讨论也不迟。”

  “你还是不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我讨厌他讨厌了快二十年了,怎么可能会喜欢他!”顾不得几步远后的男人有何感受,她即使口无遮拦也不想当个名不副实的第三者。

  “李小姐,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世事都不会改变吧?”陆影娟已有些愠怒。这个臭男人,竟让个女人为他辩白?

  “别的我不敢说,这件事我向你保证,我一定……”

  四周响起的刺耳电钻声,掩没了她滔滔不绝的誓言,陆影娟看着举起右手发誓的她,扯着嗓子打断她,“太吵了,我听不见,别说了!”

  “陆小姐,我……”此起彼落的电钻声加入干扰,她连自己的声音也快听不见了。

  她懊恼地向身后施工来源望去——钻墙的力道震耳欲聋,木屑泥灰四散。盛士暐在向她招手,示意离去,她摇摇头,回身继续向女人表白心迹,陆影娟叱喝道:“我说停止,你听不见吗?别烦了,跟他走吧!”

  对方怒容已现,她勉强打消了说服的念头,向陆影娟欠身抱歉,一抬头,那张明艳的脸突然布满惊异,她顺其视线看去

  数支电钻的力道不断传导到四面八方,未拆卸完全的木制天花板在震动中摇摇欲坠,盛士暐站立的上方,有一片剥落的水泥块承受不了震动正向下倾斜,因压在已没有支撑力量的残留木板上,眼看就要坍塌下来了。

  陆影娟愕然,一手指着天花板,一手抓着前方的她,“叫他让开!”

  “盛士暐,让开!让开!”李宛霏蓦地回过神大吼道,两手奋力挥动着。但他似乎听不清楚,仍旧对她招手,还不耐烦的指指手上的腕表,要她走过来。

  震动没有停止,水泥块终于向下滑动,在间不容发的瞬间,她挣脱身后的女人,飞快向前窜去,两掌击在他的胸前,无预警的施力使他朝后倾倒;那一刹那,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但是她没有幸运的随他跃开那块危险的方寸之地,她的鞋跟再度卡在石块缝隙之中,动弹不得,五只手指从他掌心溜走,他跌坐在两公尺外的泥地上,瞠大了眼,看着她像脆弱的泥娃娃般在扬起的粉尘中倒卧在木堆石砾中。

  陌生而广泛的痛楚,一波接一波的袭来,她集中意志后,尝试移动肢体,可随机的碰触立即引发更剧烈的疼痛。她勉强撑开眼皮,刺眼的白光闪现,缀满老人斑的褐色面庞随即在前方浮动,她惊骇不已,赶紧又合上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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