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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上一辈的恩怨,唐济光注定得背负,他的父亲唐沅闳在争夺唐家继承人之位的时候输了,输得彻底,最终被迫挺而走险,死在牢狱。他从小被灌输必须为自己的父亲争一口气,但唐湘茉不需要,也不适合那些。

  他并不打算做个好爸爸,却也没想将她牵扯进来。与其让女儿在艰险里倚靠自己,成为他的弱点箭靶,还不如放她到安全的地方过自己的日子。而她也没教人失望,她凭借一己之力,确实有了属于她的一片江湖,若能忘了唐家的一切,那便再好不过……

  唐济光进去了。

  唐湘茉始终站在那儿,瞅着父亲的背影,眼眶潮润,却没落泪。

  她知晓父亲并不希望她留恋这份淡薄的亲情,而这是她现今唯一能尽的孝道。她的疑问也得到了答案,父亲早就失去了掌控黑道的能力,可在那之前,她已有了另一个去处而不受胁迫。

  她曾经为自己被放逐而忧伤、失望、绝望,未料那却是父亲赠予的最大的礼物……

  如同那把枪,他给她的,是保护自己的力量。

  唐湘茉走出了看守所。

  天色仍黑,霍于飞站在停车处,却似有道光汇聚在他身上。她面容阴郁,表情复杂,走上前去,最终抑止不住地落泪,哽咽道:“我不喜欢……”

  “呃?”霍于飞全无准备,手忙脚乱,瞅望她哭泣的脸,心疼得紧。他将她抱拥入怀,还好这一刻除了安慰她,他也无法有其他念头。这拥抱很平实,烘暖了她,她哭得像个小女孩,停不下来,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抹。

  霍于飞一手撑伞,一手拍抚她的背,软言哄着:“好乖、好乖,你看,痛痛飞走了~~”

  “飞你个头啦……”她哭着,却万分感激这一刻有他存在,让她得以宣泄。

  她把刚才在看守所内的对话跟霍于飞讲,一边讲一边抱怨。“他从来没问我想不想,太过分了……”

  他叹了口气,也没想过唐济光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教育她。“唐家是虎袕吗?”怎么对下一代都是推落山崖再叫他们自行爬上来?

  “我以后绝对不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唐家的悲剧已经够多了,先是她爷爷那一辈,再来是她父亲及堂姑,然后是她与唐左琳,那些恩恩怨怨不该再传承,预料之外的是,父亲竟与她有相同想法。

  只是,他用了一个让她很痛、很痛的方法,她不知道该不该感激……

  “我宁可相濡以沫……”

  “所以你叫湘茉,而不是叫相忘,不是吗?”

  霍于飞安慰人的方法一向没什么技巧,唐湘茉一下子被噎到。“我确实是有个亲戚叫湘望……”

  “喔,那他比你惨点。”霍于飞耸了耸肩,她破涕为笑。

  见她不哭了,他松了口气,担忧再抱着她就要出事,只得依依不舍地放开。这回唐湘茉也怕了,这男人失控起来要人命,那次整得她足足三天下不了床,实在心有余悸。

  唐湘茉,深呼吸,那些记挂在心上十多年的事,终于有了答案,她心情复杂,有喜有悲,但最后化作一抹悠然的微笑,绽放在脸上,无论如何,她已不再一无所有。

  她看着霍于飞,感觉内心所有的忧愁都被一种纯粹而美好的东西填满了,也许她应该要感谢,毕竟父亲没有把她强留在那种可怕的环境里。她是自由的,拥有选择的权力,而她——选择了这个男人。

  “走吧,回去了。”她说,扯了扯霍于飞的手。

  他牵握她,耳根子微微烧红,他这副模样真是百看厌,坦白讲之前那一次,累归累,但……感觉并非不好。

  想着,竟连她都有些赧颜了。热度在两人交握的手间传递,直达心口。雨停了,一阵微风伴随植物湿润的气息拂来,不知怎地带着些暧昧甜暖,围住了两人,这气氛既教人怦然心动,又有点不好意思。

  霍于飞睇望难得展露羞怯的她,心痒痒的,终究还是没克制住,亲吻上去。

  唐湘茉一时有些诧异,却也柔顺地接纳了这个吻。

  唇瓣辗转相贴的安抚她原先酸涩发胀的眼眶,像是被人温柔地揩去了泪,于是在这样缱绻的吻里,所有的悲痛不再,往事远去了,剩下的仅是眼前这一份甜蜜情感,醇厚又浓烈。

  霍于飞至今依然对这种亲密接触很没辙,唐湘茉笑着,柔了柔他发烫的耳,在他症状尚未严重前抽开了身,说:“等我这阵子忙完了,闲的时候,我们再来试验一次吧,如何?”

  他惊喜,见她扬唇,不怕死的又往火炉里扔进一块烧红的炭。“而且这次,我们可以玩点不同的,像是手铐之类……”

  她这话无疑是个引信,霍于飞炸了,想着那些滢靡而惹人心动的画面,疹子克制不住地发了出来。他咬牙切齿。“唐湘茉!你就不信我在这里直接暴走?!”

  她哈哈大笑,如一条滑溜的鱼儿自他怀里挣开,闪避远处。霍于飞哭笑不得,自己真是栽了,惹上了她,这一辈子似乎再无逃出生天的可能,但即便如此,他仍心甘情愿臣服于她……

  这个就是在爱里的感觉吧?嗯,还挺不赖,他喜欢。

  于是他们闹完了,并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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