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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好了,别再跟我争论了,我数到三,就将你往上抛,你一定要用力抓住崖上的任何东西,然后奋力爬上去,知道吗?”

  宝雀心里怦怦大跳!听着白乐天镇定的声音数着:一——二——三——

  一阵天旋地转!宝雀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腾空了,手腕痛得像是要断掉了般。当白乐天的手松开她时,她猛一睁眼,看见崖边的石头、大树——两手奋力一伸、猛然抓住地上的树根。虽然被碎石划得遍体鳞伤,但她终于安稳的落地了。

  “成了、成功了!我上来了!”宝雀身子还在发抖,却忍不住兴奋的大喊:“白乐天!咱们成功了!原来你真的很有力气!白乐天……”

  崖边没有白乐天的声音,没有任何回应,除了风的声音、水的声音,她什么也没听见——“不……白乐天!白乐天!”宝雀惊慌失措的奔到了崖边,颤抖着身子往下探看——

  不见了,他不见了!只剩下断了一半的藤蔓随风摇晃,不停拍打着崖壁。

  山崖之下只能看见整片苍郁的树林,虽听得到流水潺潺,却看不见溪流。她焦急的望着那整片的青绿,却什么也寻不到、什么也没有!

  “不要……不要!拜托你,你答应过我不会掉下去的,你答应过我的……白乐天、白乐天!”宝雀喊着、唤着,却只能听见山谷间传来自己的回音。几番无助的嘶喊,极度的恐惧缠绕在她心头,让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痛哭失声——

  “不要、不要离开我!白乐天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的啊……”

  白府之中,上下一片忙碌,不断有仆僮领着大夫进进出出。宝雀焦急的想要进去探望白乐天,却被挡在房门外。

  “黄姑娘。”白夫人从白乐天房中走出来,一脸的忧愁。面对这昔日友人的女儿、本该是她媳妇的女子,她不知如何以对。“谢谢你……多亏有你跑下山来通知咱们,我才能即时派人上山搜寻,才能赶在天黑前找到乐儿。真不敢想像若是天黑了该怎么找,荒山野岭的,又是那么深的山谷……”

  “他怎么样?!他伤得很重吗?!”宝雀一脸的惊恐还未褪去,满心急着只想见白乐天一面。“求求你白夫人,让我见他一面,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就好!”

  “他伤得很重,不希望你进去看他。”推门而出的丁守竹转身对宝雀微笑道,跟着从房里走出来的,竟是金喜。

  “为什么?”为什么丁守竹能见他,金喜能见他,就她不行?“不可能的……”

  “是真的。”丁守竹微笑着,唤来小柴。“你少爷要你送金小姐回去,快去吧。”

  金喜一言不发,经过宝雀面前时,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便默默离去了。

  “黄姑娘,你身上的伤都还没处理呢,不如先回家去。”

  “白乐天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黄姑娘,他跌落那么深的山谷,身受重伤,几位大夫都束手无策。白兄他恐怕……不久于人世。”

  白夫人在一旁听了,立刻掩面哭起来,就连家丁俾女们也都跟着呜呜咽咽。

  宝雀震惊得不能自已,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注意到身旁众人的哭声听来不大自然,而且没有眼泪……

  “白兄青年才俊,倘若真如此早逝,实在太可惜了。”

  “他都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宝雀伤心欲绝,身子一软,几乎要昏过去,幸好丁守竹一把扶住了她。

  “黄姑娘,你知道他现在撑着最后一口气,为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织染大会。”丁守竹轻声说出来的话语,却在宝雀心头狠狠一撞!“眼见织染大会的期限将至,十二面屏风却只完成了一半,你知道他有多看重这场织染大会的。即使在他浑身痛楚,心神涣散的时候,他心里也还记挂着这件事,口中不断呢喃:宝雀,你一定要为我赢得织染大会,一定要为我染出最漂亮的夕阳——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愿意让你见他,他知道你若见了他那副痛苦的模样会伤心难过,你就染不出漂亮的布了。”

  丁守竹的话像是把她打入了地狱底层般,让她万念俱灰——原来他最在意的,果然还是织染大会。他舍身救她,并不是真为她啊……

  “我喜欢你,就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而已!答案就是这么简单!你不准不相信我,知道吗?”

  她真的——好想就这么信了他,如果他说的都是真话,该有多好呢……

  而事到如今,即使被一遍又一遍的欺骗、被伤了心,为何她还是不知觉醒呢?难道被他利用,她也无所谓了吗?

  “唉,白兄这么做实在是太自私了,完全不顾黄姑娘对他的一番心意。本来他还要求我替他瞒住你,让你以为他没有大碍,就能好好完成屏风,但是如今他都快死了,我怎么忍心不告诉你?白兄他……也不知道还能活几日……”

  “我明白了……”泪眼朦胧之际,宝雀觉得心冷,冷得发疼,却仍勉强自己说出更冰冷的话来刺痛自己。“不论如何,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请你转告他,请他为了织染大会撑下去……我会替他完成心愿的,我会让白云布庄在织染大会上夺冠,如他所愿。”宝雀说完,便独自往染房走去了。丁守竹望着她那抹瘦小的背影,极为忧伤落寞,却也极为坚定。他满意的微笑了,推门进入白乐天房中。

  “怎么样?”躺在床上,手臂上架着木板的白乐天一见到丁守竹进来便急着问:“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你受了重伤,恐怕不久于人世,白夫人跟众家丁也都演得跟真的一样。”丁守竹摇扇,在白乐天床前坐下,一边看着大夫给白乐天擦药,一边笑道:“她听了伤心得要命,都哭了。”

  “哭了?”想起那张桃子脸最近老是常为他哭泣,白乐天不禁有些心疼起来。“丁兄,这样做真的好吗?我其实没什么大碍——”

  “乐爷,您跌落山崖这么不得了的事,可不是外头看起来没事就没事的,难保五脏六腑都受了内伤,只是一时看不出来。况且你这手脚也得好好静养个把个月才能恢复呢。”大夫一边替白乐天受伤了的腿上药包扎,一边唠叨着。

  “瞧,大大也这么说了。况且我把你的伤势说得重一点,她才会更加心疼,更加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更明白你有多喜欢她,为她丢了命都不在乎啊。而且你不是很气她听信金小姐的话,相信你是那种为了赢得织染大会才说喜欢她的无耻小人,所以才要我帮你吓吓她报仇的吗?”

  “是……是没错啦。”虽然说他一想起这件事就有气,但真把宝雀急哭了,他又不愿意了……“那你有帮我澄清吧?说我最在乎的是她,不是织染大会,为了她就算输了织染大会也没关系。你有帮我跟她说吧?”

  “有。”丁守竹笑了,有点诡异的。“当然有了,你最在乎的……是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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