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晓春 > 天算姻缘 | 上页 下页


  “哼,养那些内阁大臣是做什么的?!这一趟就以视察民间疾苦为名,明天出发!”

  楚仁怀闻言泪丧不已,母亲前来解救演变成这局面,这不是教他成天得和一只狼犬栓在一起了吗?

  他偷偷递了一眼给母亲,那意思是您真是愈帮愈忙啊!母亲大人。

  “今天不打死你这个死子,我柳姿妍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姐,不顾形象,张牙舞爪,绕着桌子追打一个丫环。

  “小姐!叶儿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小姐的眉毛如果再细——些的话,看起来就会变得很清瘦而已啊!”

  这样的情形不知道上演几百遍了。

  柳叶从小就被小姐打到大,一次也没有讨饶成功过。不过她还是得讨饶,因为柳姿妍爱听,虽然她不见得心软,但至少会让她有高高在上的快感。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说我长得一副苦命相,难以亲近?’

  “叶儿绝没有这个意思!”

  柳叶自知体型吃亏,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小姐抓到的,到时候一顿稀奇古怪的虐待是少不了的。

  她乘机跑出门去,却“啊”地惊叫一声,被门槛一绊,跌倒在地——这下又犯了小姐的大忌了。

  “你这么大叫,是要引人过来救你这个肥姐吗?”柳姿妍跨出房门,高高在上地睨视地上吓得不敢吭声的可怜虫。

  “让别人认为我这个官家大小姐又欺负人,好教爹娘过来责我不懂仁爱,《女儿经》、《朱子治家格言》全读到茅坑里去,温良恭俭让五德没一样沾上边,训得我一文不值!这些全是你这个死丫环的错!害得我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说着说着,她自伤自怜起来,最后更坐在门槛上,捂着脸抽抽噎噎的哭泣。

  “小姐……”柳叶坐起来。

  不管先前柳姿妍再怎么无理取闹、欺负她,只要露出这般的可怜相,柳叶就会心软。也因为这样,柳姿妍常笑她笨,可柳叶却毫不在意。这是她厚道的地方。

  “小姐,就算老爷、夫人有时对你不满意,但还有一个人疼你、爱你、宠你的呀!”

  “谁呀?”

  “我娘。”

  这个答案,让假哭的柳姿妍怔然。

  “奶娘?”

  “是呀,我娘她疼你比疼我还要多上百倍!有时候我会想,你应该是她的亲生女儿才对,不然,怎么待遇会差这么多!”

  柳姿妍本来听得发怔,随即柳眉倒竖,因为柳叶竟然把她一个堂堂的千金大小姐,比喻成一个下人的孩子?!

  正要破口大骂,忽见远远的月洞门边出现一个身影,一口怒气便按撩下来,一肚子坏水地瞧着还不知情的柳叶。

  “呐,譬如我俩现在的情形好了,她一定护着你,责我不对。小时候,你想摘柿子可是不够高,娘就要我趴着给你当垫脚石;缝新衣也总是缝给你,从来没缝一件给我过。你还记得吗?有一次过年,你好心给我一件旧衣裳,我娘却不准我穿,娘说我不配穿小姐的衣服,既使是不要的也一样。唉!隔天大年初一,大家都穿新衣,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件衣服被我娘烧掉——”

  “烧掉!烧我的衣服?”柳姿妍跳了起来。

  柳叶跟着站起身,慌忙摇手。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小姐不用在意!”

  教心眼儿窄得像门缝的柳姿妍不在意,简直比登天还难,即使多年前谁不小心踩了她一脚,她也会常记于心。

  元娘这时笑盈盈地走过来。“小姐,你刚起床吗?”

  “奶娘!”柳姿研笔直的手指着柳叶说:“这个肥猪说,你以前烧过我一件衣服,是真的吗?”

  女儿被骂肥猪,也不见亲娘不乐意,只见元娘满脸想哄眼前的宝贝小姐。

  “小姐,先别生气,这是从何说起呀?”

  “她说有一年我给了她一件不要的旧衣裳,你不让她穿,便烧了衣服。”柳姿研阴沉质问。

  “呃……是……是有这回事。”元娘向柳叶警告性的横了一眼。

  柳叶冷不防地颤抖了下。其实,她倒还宁愿给刁钻跋扈的小姐打骂,也不愿让她娘亲惩治。

  元娘转而面向柳姿妍,已换成了笑盈盈的嘴脸。

  “小姐,叶儿记错了,我当时烧的是她的另一件衣服,你的衣服质料那么好,剪裁那么好,奶娘怎么舍得烧掉?是奶娘做主把小姐的衣裳拿去给义庄的孤儿们穿了,这也算是给小姐积阴德呐!”

  “是这样吗?”柳姿妍半信半疑。“可是这只肥猪说——”

  “哎呀,她记错了嘛,人肥脑筋自然就钝嘛,小姐你还相信她的话?”

  “呵呵呵,是啊,生就一副猪样,当然也有一副猪脑袋了!奶娘,你来有什么事呀?该不是煮了一锅十全大补猪脑汤等着要我吃吧?”

  “不是。”元娘殷勤地笑说:“如果小姐想吃,奶娘立刻去煮来给你。只是现在钟小姐、詹小姐、彭小姐一起来找你了,肯定是邀你去馥园!”

  “没错!”柳姿妍雀跃的跳起来。

  元娘向柳叶喝令,“还不快去请客人进来!”

  “是。”柳叶听命快走。

  走出月洞门时,她还听到柳姿妍说:“奶娘,如果你真要炖猪脑,我不要别的,就用柳叶那副脑袋就行了。”

  只听见元娘咯咯的笑,说了什么就听不清楚了。

  若听得到,柳叶也未必想听,因为听了反而更难过。

  刚才被母亲怒视一眼,她一阵战栗,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半夜被母亲倒吊在树上毒打的往事……

  “谁教你逞什么能?先生问什么,关你什么事?要你多嘴!”元娘一句骂,一鞭抽下去。“读书是小姐的事,我们只是下人,得守着做下人的本分!还轮得到我们去懂什么《朱子治家格言》,难不成你想去考状元?!”

  “娘……”已经哭得没有力气,叫声也哑了的柳叶,对于母亲的话,仍认真回答说:“先生说,读圣贤书,男子不一定要求功名,而女子不一定要求得好人家才读书识字,读书可以怡情养性,学习做人的道理——啊——”

  一声幽厉的惨叫,随着一记鞭子落下,自小柳叶的口中发出来。

  “做人的道理,还需要你来告诉我?”元娘像夜枭般叫嚣。“我打得教你知道什么叫天生就是个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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