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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掩饰?这就是他对她全部感情的评价?他以为她特意去看他、跟他那般……只是为了掩饰对令狐南的患得患失?

  他都忘了,她天天偷望他的相思之苦了吗?他怎么可以全盘否定?教她情何以堪?

  万分情衷,竟付诸东流水……

  “公主与容若一般,越是喜欢的人,越是藏在心里,”他忽然回眸,眼角似乎有水光闪烁,“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迈出那一步。”

  所以他认为令狐南才是她藏在心里的那个人?他认为,她主动向他投怀送抱,不是出自真心?

  “我不管……”嘴上说不过他,她抽泣,“已经这样了,你要对我负责……”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用威逼的方式,只为了不想失去他。

  “公主何必在意所谓的贞操?”他却扬起涩笑,“说起来,容若也早就不是清白之身,本不配与公主在一起——”

  不配?庄涟漪凝眉,没料到他居然会如此自卑。

  她陡地顿悟原来他竟是这样的人,看她主动靠近一步,他便坦露一分真心。一旦发现她的心在别处,他便退避,狠绝和她切断关系。

  此刻,她终于懂他。司徒容若,原来也是平凡的人啊……

  童年的坎坷,挫败的初恋,让他甚至连平凡人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她没有早一点看懂,还让他发现了许多她与令狐南之间纠葛的端倪,在她想解释的时候,他却已躲回了自己的蜗居。

  她伸出一只手,想抚摸他的脸颊,却终究放下,任衣袖随风飘扬。

  “公主明日随太子回京吧,”他哑声道:“容若还有皇命在身,须在江南多待些时日。”

  她还能说什么?再说什么?他的心如开弓之箭,不可能回头。

  回京不久,已是严冬。

  她素来不觉得南齐的冬天有多冷,但这一季,她却每天躲在炭火明亮的房中,不肯出来。

  司徒容若一直没有回京,不知在江南替齐帝操办什么事。她曾特意派万实良去打听,然而始终杏无音信。

  令狐南没有再提起杨元敏,但她知道,他一直没有放下这个棠州的女子,说不定还在暗中照顾着对方。

  果然,年关将至,有了答案。

  这一晚,大概是小年夜,令狐南破天荒来到她的房中。这些年,如此主动,真没几次。

  绿嫣不愧是她调教出来的人,一看到他的神色,就知他有话要对她讲,于是布了酒菜供两人在桌上单独小酌后,引领宫人退下。

  如今令狐南待她不似从前冷漠,脸上亦有了淡淡笑容,自从在棠州两人一番肺腑之谈后,他倒还真与她亲切了几分。

  “我已经派人去把元敏接来了,”他开门见山地道:“现就在宫中。”

  她早料到有这一天,倒也不诧异,只点头笑说:“如果安置方面有什么不便,殿下尽管开口,叫绿嫣去协办便是。”

  “有一件事……”他忽然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还请公主成全……”

  “太子请讲。”

  “我不敢耽误公主青春,你我……仳离如何?”

  呵,他说了,终于还是说了。

  仳离,她早已动过这念头,但或许就像某人认为的那样,因为对令狐南情未了,所以才迟迟拖延至今,反倒由他启口。

  “太子不舍得让杨姑娘做侧妃?”她开玩笑道。

  “元敏说,宁可为娼,不可为妾。”他道出令她吃惊的话语。

  “什么?”她不禁瞠目结舌,“杨姑娘真是……好大脾性。”

  “就算是我辜负了公主,”令狐南满脸歉意的请托,“元敏如此,我也只能由了她——”

  杨元敏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只一句话,当朝太子便为她做出惊天动地之举。

  “此事事关两国邦交,”庄涟漪冷静分析,“须想个理由,好向我父皇解释,他膝下儿女不多,一直最疼爱我。”

  “这个我知道,”令狐南颔首,“当年狄皇宁可在箭上做手脚,也要成全这段姻缘,我便察觉狄皇对公主宠爱之深。”

  “原来你知道啊?”她不由得笑了,“当年夏楚国皇子想必是气炸了吧?”

  “那自然,公主没瞧见他当时的表情,真是逗趣。”令狐南亦莞尔,随后敛眉深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公主,希望来世再偿还,这辈子,怕是不行了——”

  这话听在耳里,她心尖不禁泛酸。

  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如今的她真的不怨了。

  “对了,”他又道:“司徒先生也回京了。”

  庄涟漪一怔,脸上的表情明显有异样。

  “恕我多嘴……”令狐南凝视着她,犹豫的开口,“公主与先生……”

  她也不打算掩饰,“那时候在棠州,你也该看明白了。”

  “我一向是没什么勇气的人,”他忽然道:“当年母妃被害,明知仇人就在眼前,却没有擅自动手。后来,父皇建议我做北狄驸马,虽然心底不情愿,终究还是遂了皇命——公主一向比我大胆得多,为何这一次却踌躇了?”

  呵,真是难得,竟由令狐南来劝她呢。

  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像他爱杨元敏那般去爱司徒容若的勇气……

  不过,光有勇气,就可以吗?

  “父皇今晚设宴款待群臣,司徒先生亦已入宫,”他意味深长地提醒,“此刻若到天毓殿外,或许能遇见。”

  庄涟漪再也忍不住,刷地站起来,顺手拿了件斗篷,便急忙推门而去。

  她的心早已飞了,方才陪着令狐南小饮相酌之时,她早就不耐烦了。

  她要告诉他,告诉那个退避的人,如今,她心里真的完完全全只有他一人。

  如此想着,微笑溢至嘴角,她足下飞奔,洁白的斗篷像一只鼓风而起的纸鸢,体态因为心情而变得轻盈美丽。

  终于,她又见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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