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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双眸深处,似有千言万语,却堵在心口,如同决堤之前的坝,有一种暗藏汹涌的感觉。

  “你要去哪儿?”怀烙步下台阶,感觉自己步子在颤,身子也在颤。

  “你皇阿玛让我离京,难道我还敢留下?”叶之江望着她,目光忽然变得冷淡,好像方才那一瞬间的激动都是假的,是幻觉,连语气也归于平静。

  怀烙忽然感觉一阵心凉----刚才,在奔跑之间,她还有过荒唐的念头,假如、假如他要自己要他一起走,她会考虑答应……

  可现在,看着形同陌生人的他,这念头倏地钻回心底,像被扼杀的秧苗。

  “我离开后,你可不可以念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替我做一件事?”他忽然又道。

  “什么?”怀烙忙答。

  “将我大嫂和小柱子的尸体领出来,火化了,撒到荒郊----我知道,他们不想待在你们大清的皇宫里。”

  这句话,就像刀子一笔一划割在她心坎上,强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了的泛滥,滴滴往下落。

  “对不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宽慰他的话,再说也是多余,有假慈悲的嫌疑。

  “你不愿救他们,我可以理解。”他却冷冷地答。

  “我不愿意?”怀烙忍不住辩驳:“难道,你以为我希望他们死?”

  他沉默,似乎代表着肯定的答案。

  “在你心中,我是这样冷血的人吗?”她胸中一阵激愤,被冤枉的滋味竟是这样难受。

  “我只知道,你可以救我,却没有救他们。”叶之江咬了咬唇,“我大嫂或许罪该致死,可小柱子呢?我不相信,连我都能放过,你皇阿玛会不愿放过一个孩子。”

  可惜,事实就是如此,她的皇阿玛就是利用这个孩子的死,来斩断他们之间可怜的一点点感情……

  怀烙再替自己解释,然而她发现,在事实面前,任何解释都无法让人信服。

  这一刻,她百口莫辩。

  “叶公子,天色不早了,启程吧。”一旁的侍卫催促道。

  与其说是侍卫,不如说是押送他到荒蛮之地的差役,这一别,或许今生无缘一见。

  她要告诉他,身体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吗?

  来此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可这刹那,她忽然决定隐瞒,有什么可说的呢?多一份牵挂,就多一份伤痛。

  将来,她会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早已死去……

  “一路珍重。”转过身去,道出最后诀别的话语,怀烙失魂落魄的沿着原路往回走。

  她不知道,此刻叶之江正凝望着她的背影,迟迟没有踏上马车。

  方才,他早该走了,可他就是因为心存不舍,所以停车远眺宫景,仿佛在对她默默告别。

  她的出现,令他大大惊喜,可心中只能强忍,克制欢颜。

  她误会了,其实他从来没有怪过她、怨过她,他也明白,大嫂和小柱子的死,不是她能掌控的。

  他早就预料到雍正会出狠招阻止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狠……

  但他又能怎样呢?

  注定身份悬殊的两个人,一开始的结缘就是错误,何必一错再错?

  就这样分手吧……让她误以为自己恨她,这样,才能让她忘记他。

  堂堂格格,金枝玉叶,何必跟随他这个带罪之人四海漂泊。

  分手,是最太平的结局。

  车轮一晃,将她惊醒。

  方才,怀烙又做梦了。梦见与他诀别的那日,仿佛,还能看见那落日的余辉,还能感到一阵又一阵的伤心。

  怀胎五月,她忽然做出一个决定,远离京城,到承德生子。

  宫中本是是非之地,自叶之江离京后,更是流言蜚语四起,她不想面对纷扰,只希望远离喧嚣,到安静的地方,给她的孩子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出世。

  “格格,你又哭了……”碧喜递来绢帕,“又梦见什么了?”

  她一惊,连忙抹了抹双颊-----果然,还是湿湿的,两行清泪泪痕犹在。

  每一次梦见他,都会这么不知不觉地流泪,直到天明,才发现枕边一片濡湿。

  “格格,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多想了。目前最要紧的,是生下小贝勒。”碧喜劝道。

  她懂,所以极力保重身体,每天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一直吃到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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