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晓蓓 > 独醉夏未央 | 上页 下页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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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半夏侧了侧头,眼神不带半分神采,好似一潭风都吹不到的死水,“我若是见了她,又如何走得成。” 话已至此,也不打算多作纠缠。 她移步慢慢走了。 走过小路,抬头迎上竺薇的身影,半夏先是一停,之后便微微欠身算作行礼,整个人便像抹不起眼的青灰色影子,慢慢地消失了身影。 小双一步一步跟着,憋屈得直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一直跟到了竺薇身前,也忘了行礼。只是眼眶发热瞅着半夏的身影,想喊她,又哑着喉咙出不了声。 倒是竺薇,伸手一扯,轻轻把她辫梢扯进了手里,低低道:“小双啊,你还跟过去做什么?” 小双立时停步,颤声叫道:“七爷……” “你来竺府都好些年头了,礼数全都忘了吗?”竺薇淡淡地笑着,淡淡地道,“谁教你这么留客的。” 小双怔忡,摸不清他的心思,只觉得此时的七爷……眼下有浅浅青痕,声音都是喑哑的…… “倒显得咱们是上赶着呢。”竺薇面上又浮起淡淡的嘲讽。随手摘下一瓣绯色蔷薇,慢慢揉碎了花瓣,望着自己的掌心轻轻道:“竺兰也是糊涂了,她若要什么玩物,咱们兄弟几个总归会为她搜罗来。这会儿却莫名其妙对一个姑娘家上了心……难不成就把那活人留住?” 小双听得心怦怦乱跳,不敢搭腔。 一次又一次,被半夏硬着心肠推拒。竺薇心忖,活了十七个年头,倒是头一次,体味到这心冷的滋味。 望着那人影杳渺的路的尽头,竺薇淡淡地一笑置之,转身而去。 竺兰病发是在三日之后。 时序眼看就要立夏。春去夏来,只觉苍促栖惶。四下里处处暗香,草木猖獗,漫天流火散开,这热闹也是自顾自的热闹,和人是全不相干的。 竺兰瘦弱的身躯倒在床榻之上,长时间僵冷不动。她饭食难下,即便吃了也是悉数吐出来,折腾得奄奄一息。 距离上一次病发,已隔了近三年。最坏的时候命悬一线,由巫马先生一手救治。最好的时候,当属此后由半夏来送药的前几个月。 只是病来如山倒,前几日还言笑晏晏的竺八小姐,说垮便垮,不过三日,已是枯瘦如柴。 此次病发正值傍晚,小双头一个就跑来找当家的七少爷,“七爷,小姐她……她已整两日不曾用膳。” 竺薇带了小双去进了后跨院,远远就听到屋里传出东西摔碎的动静。 偌大竺府,竺八小姐的闺房当属府里布置最为异常的。这间厢房占地亮敞,角角落落堆满了数不清的玩意儿—— 小到女孩儿家的胭脂水粉衣饰,大到古玩字画样样不缺。其时竺府宅屋多到住不尽,这些物事原也不必非要堆积一室。只是竺兰自小执意如此。儿时竺薇曾笑过她,称竺兰是杂货铺子的当家女掌柜——然而又有哪家开杂货铺子的会像这竺八小姐,发起脾气来就把那个玩意儿摔个稀巴烂,过得几日又非派人买来补上,由得她再摔再买。 这屋子另有一处异常,便是四季不分地点了火盆。 那四只火盆分别摆在屋子的四角,日夜不熄,正是为了祛除缠绕在她体内多年的寒疾。 此时火光不灭,映着竺兰那雪似的面容。她脸颊处晕了淡淡的病态的绯红,那绯红乍看活似艳上花梢,再看,却不过是颤巍巍将逝未逝的一场花凋。 “两日不曾用膳,还有力气摔得东西?”竺薇踏进房门,越过屏风,欺身行至软榻之前,冷哼道:“我说竺兰,这花瓶值不了几个钱,要摔也摔点贵的。” 竺兰狠狠瞪着他。 竺薇这才沉下脸,“你这脾气一日不改,这病还有什么指望!” “病!我这病——”竺兰胸口起伏不定,声音颤着,“打从我一出生,这病又何曾有过指望?” 竺薇紧抿嘴角。 “半夏说过会救我的,她人呢?”竺兰半伏在榻上,身子已是失了力气,然而眼光望来却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七哥,七哥,你一向待我顶好的。小妹求你帮一次,就帮这一次——可好?” “你还讲不讲道理?”竺薇到底忍无可忍,斥道,“……这么闹下去也总归有个由头。竺兰,半夏若是当真招你惹你,七哥自会跟她算账去。” 竺兰面上红晕褪去,脸色青白直如鬼魅,“算账?谁——谁叫你跟她算账?”她气喘吁吁地扶着榻沿坐起来,“我只要你去找她——你去找她,她若不来,你便说我就要死了——” “胡闹!” 竺薇怒色隐起,正要斥她口无遮拦,却见她突地疾喘了两下,身子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小双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直叫着小姐小姐便扑了过去。 竺兰已是半昏半迷,那身子触手冰冷,了无生趣。竺薇心神略乱,回身道:“去吩咐诸青备马,把巫马先生请来。” “是,是!” 竺薇伸手一拦,眼底明明灭灭,“还有半夏,要她一并来。” 小双领命,疾步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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