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晓蓓 > 独醉夏未央 | 上页 下页


  “七爷,”小双忍不住出言提醒,“七爷且别忙着打听了,小姐服药最讲究时辰的。要不然这药汤一凉,药性可就失了。”

  竺薇望一眼半夏手里的提盒,盒里放的正是早已煎好的汤药,“快送过去吧。”

  因前些时日去抚安城待了一个多月,府里的总管便赶来禀明了近来府里的大小事宜。

  至于那半夏的来头,竺薇又特意吩咐诸青去把竺兰房里管事的嬷嬷过来,问询了一番,其答复与那半夏小双所说的并无二致。

  竺薇放下了心。至翌日,城里几个好友得了消息,知晓他已回了鸢都,便打发了下人送来请柬,邀他去城南的酒楼里喝酒听曲,权当是给他接风洗尘。

  竺薇平素交友无数,俱都是鸢都城里顶懂得吃喝玩乐的膏梁纨绔。都晓得竺家七爷最嗜酒,一早在城里最好的驻云酒楼订了厢房。

  竺薇也不怕赶不上场子,一路行程放得极慢。行过一条热闹长街,街两旁有客栈有酒楼,也有些书肆茶舍,卖古玩字画的店铺。长街熙熙攘攘,竺薇赏着阔别两个月的鸢都景象,骑了马招摇过市。

  拐过雁子巷口,听到牵马的诸青“咦”了一声道:“那不正是巫马先生吗?”

  竺薇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巷口人影匆匆奔过,是一个发须灰白的老头子。

  他怀里抱了一只药箱,一直走到巷子外才停了步。

  巷外角落里趴着一团黑影,瞧清楚了,却是一个浑身污烂的乞丐。巫马先生俯了身,低头对那乞丐不知在说些什么。

  “巫马先生前些时日受了风寒,这会子敢情是病好了?”竺薇扯了马缰,远远停住观望。那乞丐浑身脏污,远远就能闻到周身恶臭,原来是在他右肩颈处生了一个杯口大小的恶疖,患处已是化了脓,大有腐坏的可能。

  巫马先生聚精会神诊了半晌,打开了手里的医箱,取出一柄薄薄的银制小刀。随后细细刮去了那疖上腐肉,又拿出了几样瓷器,兑好了药膏敷到伤处,细细地为那乞丐包扎起来。

  那乞丐伏到了地上,不住地朝他磕头。巫马先生低声交代了几句,收拾了药箱走出巷子。

  “这老头心地倒好。”竺薇啧了一声,“看他来去如风的,倒也不像是受了风寒。我且去会他一会。”

  “小的这就去喊。”

  “不必。”竺薇拦住了诸青,翻身下马,“你且守着马儿,我去去就回。”

  巫马先生虽衰老年迈,走得倒也十分快。竺薇跟过去一条巷子,才望见他的人影。

  “巫马先生。”竺薇喊了两声,也不见他回头。

  这巫马老头是出了名的医呆子,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整日只懂得看医书弄药草,身畔除了那叫半夏的女弟子也不见有别人,平日里人际来往几乎算作半窍不通。

  两年前他带了女弟子来到鸢都城,原也不曾有人识得他。彼时他直奔竺府求见,自称是夏州城里的医师,在当地开了福安堂药铺。此次前来鸢都城自动请缨,就是为了救竺兰小姐一命。

  当时际竺府长辈已相继去世,已由竺家长兄竺自成当家。八妹竺兰病重无方,鸢都城内名医早都请遍了,左右是无法,只得请巫马放手一试。

  哪知也就是那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硬是把竺兰小姐一手救活过来。

  他开出的药方煞是古怪,药材不好寻觅,出价也极高。好在竺府付得起银两,用千金换来竺二小姐羸弱无常的性命,一拖又是近两年。

  这两年巫马先生便带了女弟子留驻鸢都,在本城长平街重开了一家福安堂医药铺,隔上三天就去竺府送药。那药方是他自己所开,煎药火候由他自己掌握,送也是亲自送过去,从不曾假以他人之手。

  眼下竺薇不明,这巫马风寒既好,怎么近来仍是由那女弟子去府里送药?

  诸青见少爷出了巷子,便牵住了马缰守在巷前专心等候。

  “……你别怕,我不会害你。”

  不远处的对话声引得诸青回了头。角落里一道人影俯了身,正对着那趴在地上的老乞丐说话。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长发垂肩,着了一袭青灰色的衫袍。巷子里青墙黛瓦,尤衬得她身影杳渺,好似要消融在灰扑扑的石壁上。

  诸青认出她来,正想扬声打招呼,却见她俯身解开了乞丐颈上包扎的棉布。

  她把之前巫马先生敷上的那层药膏刮了下来,又从怀里摸出一只瓷瓶,把里面的药水倒上去清洗。

  诸青瞧得不解,忍不住走过去问:“半夏姑娘,你这是……”

  她抬头瞄了他一眼,“敷药。”

  诸青听了不解:“可是,方才你师傅他——”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