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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占了便宜,不再卖乖。她说:“不然我们找台钢琴,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听,让我评鉴评鉴一下。”

  哼。“不要。”朋友不是该无条件信任的吗?她的条件这么多,怎么能算是朋友?还差得远呢。

  “既然如此,”她顿了顿。“那一定是你人缘不好。事出必有因,如果你能撤下你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说话再有礼貌一些、客气一点,那么你的人缘指数一定会直线上升。”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惹人生气。

  “嗯,对啦,我什么都不知道。”委屈的。“没办法呀,因为你什么都不说嘛。”

  江云冰瞠目瞪着她,真是令人为之气结。然而、然而曾经有人像她这样明明不懂,却还是把每一句话都说进了他心坎里吗?

  有记忆以来,郎彩在他心中所投下的震撼,远远超过这许多年来,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而她,也是第一个从未听过他的钢琴,就声称喜欢他的异性。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难形容。

  她究竟是喜欢他什么地方?

  就只单单因为她觉得他感觉起来像一台黑色的平台钢琴?这是什么诡异的理由?

  还有,郎彩为什么那么喜欢钢琴!

  成千上百个疑问,令他看着她时,老觉得头晕目眩不已。

  她不是个谜。

  而是一团谜云。

  结果,在口琴社的表演会场,郎彩很不给面子地睡着了。

  坐在小型演艺厅最后一排的椅子上。

  郎彩偏头靠着他的肩膀呼呼大睡,只差没把口水滴到他身上。

  吃的饱饱,睡的好好。疑似得了懒猪病。

  正想嘲弄她,想摇醒她时,却突然发现在昏黄灯光的渲染下,她的眼窝下方有着一圈淡淡的黑影。

  是说话说得太累了吗?

  不,看起来是熬过夜的后遗症。只是平时她说话哇啦哇啦的,很容易让人分心;脸又小,不容易注意到她的倦态。不过,熬夜……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用功的学生。她是吗?

  小小的演艺厅里只坐了半满的听众。

  中午刚吃饱饭,的确是令人满想打瞌睡的。

  他强打起精神聆听,只为了将心比心,不希望当别人在听他的钢琴时,也不小心睡着了。

  任何事情都有妥协的余地,唯有钢琴,他还是很难放弃那一点点小小的虚荣心。

  将近两个小时的演出后,最后一首表演曲目结束后──

  “啪啪啪啪!”原本还靠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郎彩突然醒过来,精神奕奕地鼓着掌。吓了他一大跳。

  “赞赞赞。”她不怕人笑地跟着坐在前面几排的听众一起叫嚷着。

  真是……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

  她明明睡了满满两个小时耶。

  第六章

  龚千雅从打工的证券交易所回到学舍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一如往常,没有先回自己房间,她走到二一三的房门前找郎彩。

  敲了敲门,没有回应。门锁着。房里没人。

  想必又跑去练琴了。

  有时候她真不明白,既然这么喜欢钢琴,怎么不干脆读音乐系呢。

  她问过她,而她当时只是笑笑地道:“哎哟,音乐系很难考耶,我哪里考得上啊。”意思是外文系很好考就是了。真搞不懂她。

  晚上十点过后,琴房上了锁,江云冰坐在音乐大楼外的廊阶上,就着明亮的月光看着自己的双手。

  自从国小三年级那年,左手的指关节因为受了伤而两个月没有弹钢琴,痊愈后,左手的状况一直没再出过差错。

  然而先前练习时,不知怎的,当年受伤的感觉突然又出现了,他的左手好似会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在弹和弦时,感觉有点怪怪的。

  当时替他看诊的骨科医生还保证过他的手指复原良好,继续弹钢琴不会有问题。那么练习时,那种手指突然无法自在弯曲的感觉,是心理作用吗?

  现在的他已经无法想象,如果他无法弹钢琴,他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多或少的,他开始能够体会,当年妈妈在演奏事业最颠峰之际,车祸夺去她手指的灵活度时,那种跌到谷底的绝望了。那一定像是整个世界突然天崩地裂的毁灭感。而那天崩地裂的毁灭,也间接造成了爸爸与妈妈的离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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