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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雪点点头。“以往春官府执行六礼时,顶多也只是派人来谘询一下咱们家的意见,算是对制礼者的尊重。就是朱雀帝几年前大婚,也不曾特别指名要冉氏来办。”因此她才觉得奇怪,何以是在国丧之时……

  “小雪毕竟不糊涂嘛!”冉惊蛰感叹了声,随即解释:“你想想看吧,当今太子年纪多大?”

  “没记错的话,是六岁吧?”

  “不,是未满六岁。”冉惊蛰又说:“你再想想,假如此刻宫中敲响丧钟,将君王驾崩的丧讯传送到全国各地,会怎样?”

  “各地诸侯和州牧会在一个月内拼死也要赶到帝京来。”

  皇朝尽管因为开国皇后的因素,走向男女平等之路,但国家体制上却还留着不少远古封建的遗绪,导致至今仍有诸侯在境内割地为国。

  “来做什么?”惊蛰再问。

  “为主治丧啊。”

  “然后呢?”

  小雪有点不耐烦这种一问一答,她又不是真的蠢,便瞪着眼睛道:“姐姐是想说,新帝登基时会有麻烦?”

  太子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又是个皇女。

  虽然当年皇朝六典明订皇朝百姓无论男女皆享有同等权利与义务,因此女子可以出仕为官。当年朝纲旅行下,也已不再有人质疑女子的能力,但女性究竟可不可以登基为帝呢?

  她记得,六典里并没有明文记下“可”或“不可”这样的事。

  但过去三代君王都是男性,这也是事实。

  换言之,奉女为主,只是名存实亡的礼文,从来没有真正旅行过。

  所以春官长大宗伯才特别要冉氏出面,只因皇朝国仪既是冉氏所订定,在新旧帝王交替之际,由冉氏来解释礼文的定义最具有公信力。

  冉小雪想了想,忽说:“难怪咱们家先祖们最后辞官不干了。”

  “怎说?”冉惊蛰问。

  “先祖必定是预料到之后会有像这样麻烦的事,所以才干脆不干了。”

  一旦挂上了皇朝六典“原著者”的身份,这块大区,怕是好几个世代都拿不下来了。瞧,他们到现在不是都背着么?

  “我觉得我们活像是驮着巨大神龟壳的小虾米咧。”冉小雪异想天开道。

  冉惊蛰听妹妹一言,虽然很想笑,但总算还是忍住了,毕竟已入春官,就要有官人的样子。话说回来,家人对于她入春官这件事也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啊。

  喜的是,冉氏原本就掌春官,后辈子孙能顺利考入朝廷,证明自己有能力,当然值得欣喜。

  忧的是,冉氏不掌春官已久矣。虽然先祖并没有留下冉氏后代子孙不得入春官的遗命,但过去几代,冉家子弟皆有默契地避开春官职位,就是被选中入府,也都会拒绝。虽不知何故,但冉惊蛰对此确实颇为在意。

  更不用说,如今春官府的副长礼部卿是个黑心鬼啊……当初她也曾想拒入春官的……两年前,她到底是怎么被那个心机腹黑变态的礼部卿给看上的?对此,冉惊蛰至今仍然不解。

  如今她身为春官府九品府上,执皇朝国礼,深深明白“礼”这种事琐碎复杂,很难处理得面面俱到,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一点小细节弄不好,就会被人嫌个半死;弄得太周到,又会累死自己。

  如此想来,实在也不难理解当年冉氏先祖何以要弃官隐居。

  虽然当年朝廷对外的说法是,他们先祖不慕名利,功成身退,也算是开国的玄武帝对老臣的一点心意了。

  “应该是爹吧。”冉小雪忽说。

  冉惊蛰与妹妹站一旁,看着家里长辈们讨论着此次该由谁出面摆平这事。

  “怎不说是爷爷?”

  “爷爷还在台省,御史台素来是不介入这些事情的。”

  “小雪,没想到一阵子不见,你居然变得这么机灵。”

  “姐姐爱说笑,我本来就不蠢啊。”只是有时会忘东忘西,记不住书里的内容而已,又不是脑袋有问题。

  冉惊蛰笑了笑,而后想到另一件兹事体大的事,她表情一沉,皱眉道:“可惜你今年没办法考了。”

  过去君王都是在考前三天才以密诏指定主考官,并在考试当天揭诏,是以考生入了闱场才知试主是谁。如今天子突然驾崩,新帝又未继位,怕是无人可以指定主考官了。

  “是啊。”小雪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国丧年,起码在帝王下葬前,是不能举行重大祭典或庆祝活动的,自然也包括科考。毕竟,先帝下葬,与新帝登基,都需要一段时间来安排,朝廷百事纷乱,必然无法顾及科考,看来今年是不得不停考了。

  要重新开科,最快也得等到新帝登基以后吧!

  虽然这么想有点不道德,但,对于不用在今年赴考,冉小雪还是悄悄松了口气。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可若真的考不上……那还真是有点难为情呢。

  失神半晌,忽听见长辈们拍板定案,决定了入宫主持国丧的人选。

  正如预期的,是她父亲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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