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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黄梨江一身暖黄色冬衣与庭院里的腊梅相仿佛,衬得她宛如雪日花仙,大小姐可以完全忽略身后的人,小婢女们却不能,不住地偷瞥看她。

  婢女如春又劝:“小姐,你又没见过那个玹玉皇子,说不定那状元郎比皇子更出色呢!”

  其他小婢女闻言,忍不住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她们不知从何处听来的闲话,浑不知传说中的主角,正是眼前的黄衣女公子。

  黄梨江没想到自己会在周家的庭院里,透过他人之口,回顾起她十八年来的人生——

  从她周岁抓阄不小心拿了御赐凤麟笔开始,五岁时不小心对上御诗,十二岁破格进入太学,又不小心被太子“慧眼”选入东宫当侍读;十六岁跟随太子远行海外,出使皇朝,好运气地完成使命,顺利归来。后来虽然被太子逐出东宫,但赴京试又考出了个状元郎,终于如愿回到东宫“复仇”,成为东宫少傅,力挽狂澜……又是谁说,市井闲话不可尽信?这确实是她十八年来的人生剪影。

  小姐与众婢你来我往激辩好几回,逼那小姐使出最新听来的闲话——

  “可是他断袖!”

  “谁断袖?”黄梨江讶然出声,忘了要趁乱逃脱。

  小姐终于转过身来,以着大约只到黄梨江鼻端的高度,仰首的姿态,很高高在上地问:“你是谁?我没见过你,你怎么会在我家的院子里?”

  “小姐先告诉我,谁断袖?”最近她比较没空去茶楼喝茶,偶尔只跟在真夜身后去云水乡坐一坐,可能因此漏听了重要的闲话。

  小姐拧眉。“不就是黄梨江么!”

  婢女如春惊道:“怎么可能!断袖的人一直是太子吧!小姐是听谁说的?”

  “轿夫啊。”周适香回过头,看着她的贴身婢女道:“上个月我不是去寺庙焚香祈福么?后来你去拿我忘在寺院里的披风时,轿夫在聊这件事,刚好被我听见了。我想这一定是真的。太子断袖,人人皆知,那黄梨江长年跟在他身边,一定早就被染指了。龙阳这种事,就跟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一样,一个人是行不起来的。”

  听见“染指”两字,黄梨江忍不住慎重地思考着,自己到底算不算被真夜染指过?她明明还是清白之身……只不过曾被骗过一个……两、三个吻罢了,这怎能算是染指?天朝民风虽然保守,不似那海外皇朝开放,可也不至于被人偷个吻就算失贞了吧。

  “小姐怎么能听信这种闲话。”如春又道:“梨江大人他可是朝中最刚正不阿的人啊,他虽然不幸地做了东宫属官,但如春相信,他一定会誓死守护自己的贞操的。”显然正是黄梨江在民间众多的虔诚信徒之一。

  黄梨江好想猛力点头赞同如春的说法。

  但小姐不高兴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要我夫君是个可能跟别人行过男风的人。”天朝男风不盛,但生在官家,她知道“不盛行”的意思,指的是很多人都暗着来。不想再讨论男风的问题,小姐下了结论:“总之,我不嫁他!”

  黄梨江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松一口气,看来真夜终究说错了一件事——她也许是京城里最受青睐的佳婿人选,但肯定不必然是最受小姐们青睐的婚嫁对象。

  幸好她也不真的是男子。

  发觉时候已经不早,正想悄悄溜走,但那小姐不知何时拽住她衣袖。

  “轮到你了,快说你是谁!”

  原来她没有忘记。“……我是府上的宾客。”黄梨江轻描淡写地道。

  “废话!”小姐一点也不知书达理地道:“不是我周府的宾客,怎能在庭院里闲逛。我是问你的名字。”

  黄梨江极不想回答。

  “不说?那我就要唤我父兄来,说你闯进后院里,想非礼我!”小姐毫不闺训严谨地威胁。

  如春还算公道地说:“小姐,这位公子方才只是扶住你,不算是非礼,小姐可别害了他。”总觉得这黄衣公子气质清雅,眉目俊秀,虽然相偏女貌,但方今天朝美男子哪个不是如此?他……有点儿像她仰慕的黄梨江公子啊。

  “说的是。男女授受不亲,请小姐放开在下的衣袖。”黄梨江好言劝说。

  “已近巳时,想必小姐还有重要的事情,能否——”让她离开?

  “不行!”周适香扬唇笑道:“本小姐原本就不甘愿行那什么及笄礼,你来的巧,我正好拿你当借口。”想了想,为防此人脱逃,她索性抱住黄梨江一条胳膊,又道:“反正我也知道我爹是不可能让我嫁给玹玉皇子的,七皇子身体不好,必定会英年早逝,留我一个人没依没靠的……唉。”

  为一心仰慕的“春月柳”再叹上一叹,小姐方定睛打量起身边的伪男子。

  方才她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瞧,才发现黄衣公子十分俊俏,且气质清雅,不似凡夫俗子。此人究竟是谁?

  无意间扯起公子衣袖,露出一只玄乌绳环,小姐眯了眯眼,道:“咦!你这绳环……”

  黄梨江用力抽回手,总算挣脱,将手藏进宽大的衣袖里,遮住她手中玄乌。

  可小姐已经卷起自个儿手腕,举到她面前叫她看。“你瞧,我也戴了一只环,是蝴蝶花纹的。”

  见此,黄梨江讶异地问:“小姐怎有这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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