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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秦兄有事?”

  望着那双跟三年前一样幽深的黑眸,秦无量先是一怔,只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住他,未及深思,他扯了扯唇,笑道:“三年前被太子挑中,还入了东宫当侍读,我还以为从此就要一帆风顺了,怎知道,到如今竟还只是一名小小随从,而我却已经是七品的朝廷武官了,不觉得天命如此安排,很讽刺么?”

  “不觉得。”黄梨江稍稍退后一步,想躲开秦无量的大掌,但秦无量五指紧紧扣住他肩胛,使他分毫挣脱不开。

  也许是拿种毫不钦羡的平静语调惹恼了秦无量,不觉家中了手指钳制的力量。

  肩上的疼痛使黄梨江微蹙起眉。“请放开我。”这良夜里,他是在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与昔日没有交情的同窗叙旧。

  但黄梨江越是不在意,秦无量就越感到生气。

  “一向都是这样。”秦无量气恼地说:“一向都是这样,不把我看在眼底,以前是如此,到现在竟还是如此!没有任何官职,不过是太子身边一名仆人的,究竟凭什么无视于我?”

  尽管跟在真夜身边,陪他学了一点制敌脱身的武术,但方才他没想到秦无量会抓着他不放,没防着,早已失去了闪避的先机。

  天生傲骨又让他无法对强人低头,更何况他实在不明白,秦无量为什么对他这么生气。他明明井水不犯河水,对他也不算失礼,仅是心中决定他们不同道而已,有必要这么气愤么?

  “说话啊,!”看着黄梨江脸色已经痛到发白,却还是不肯吭一声,秦无量心头怒火烧得更旺,手劲不觉加重。

  “究竟要我说些什么?”本来他们就没什么可说的。面对秦无量这毫不讲理的怒气,黄梨江实在很困惑。

  “说——”秦无量一度脱口而出,却又欲言又止。“说——”一时说不出话来,想来没什么耐性的他,竟然把自己的愤怒全加在黄梨江身上,直到远远传来一声喝阻——

  “快松手!要捏碎他肩骨了!”

  出声喝阻的那人扣住秦无量制人的手腕,但秦无量一身勇力,片刻竟未松手,那人只好施以巧劲,改击秦无量手腕麻穴,迫他松手。

  秦无量手一松开,黄梨江整个人已经痛到无法站稳,他跌靠在回廊的墙柱上,扭曲的面容毫无血色。晕眩中,只听见秦无量怒道:“句彻,别以为是武状元就可以命令我!跟我同是七品武官,未来谁要听谁的,还未定呢!”

  名唤句彻的年轻男人也不示弱。“数个月前,再擂台上打输我,未来还是会输给我,我劝不要惹我,不然我会让你去清扫军营里的茅厕。”

  “我爹可是堂堂兵部尚书——”

  “哦?又要拿爹来压人了?很像一贯的作风。”

  秦无量出口的每句话都被反驳回来,觉得十分没面子,最后他深深瞪了被句彻护在身旁的少年一眼,神色复杂的离开了。

  秦无量一走,句彻立即转过身来,看着肩膀险些被捏碎的少年。“没事吧?”

  黄梨江勉强挤出一笑,幽自己一默:“除了左手不听我使唤以外,我想还好。”

  目光投向少年不听使唤的左臂,句彻脸色微变,却仍保持着笑脸道:“我对不听使唤的东西最有办法了,看我来使唤这条手臂听主人的话。”

  黄梨江痛得不得了,怀疑肩膀可能是脱臼了,勉强点头道:“悉听尊便。”

  句彻没有立即尚欠将他脱臼的肩膀推回去,反而语带讶异地笑问:“咦,好香的味道,闻到没有?”

  空气中确实有股幽淡的香味,黄梨江视线转向宫廊外头,一株开在金秋的桂花。“是桂花,夜里露气重,味道也比较重一些。”

  “原来是桂花,我还以为是哪个宫女身上的香粉味呢。”

  趁着黄梨江注意力没放在疼痛的手臂之际,句彻一手搭在他脱臼的肩膀,巧劲一推,让骨骼归位。

  “啊。”黄梨江吓了一跳,一瞬间刺痛过去,回过神时,他的肩膀已经回到原来位置,只稍微留下酸麻的感觉。

  句彻微笑地察觉到少年脸上的变化,不禁被他那不自觉的喜色给吸引住了目光。眼前少年尽管身穿寻常素服,代表他未有官职,但他举手投足隐然带着优雅,显然并非一般仆役。有趣的少年。

  男人拱手道:“我是句彻,请教公子大名。”

  黄梨江眯起美眸,回礼道:“东宫侍读黄梨江,谢句大人解围。”

  初相见于宫廊的秋叶,他们不知道,天朝的史书上讲会这样记着——

  木瑛华、句彻、黄梨江,各以文武长才驰骋于朝廷,此三人无论相貌、才华皆是上上之选,好事者曾以其名嵌句,有诗赞曰“一树梨华彻底香”,于隆佑朝传为美谈……

  ——太史福临门《天朝国史·士林列传·宰相·梨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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