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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卫齐岚在她跌倒前,赶紧将她抱回床上。“坐好。你现在还不能走,直到你的伤势痊愈为止,你都不能离开。”

  她虚弱地抗议。“但我——”一天不回去,她身分就多了一分被揭露的危机啊。

  然而他只是站在床前,一双深邃的黑眼幽幽地看着她。随后他端起那碗药。“喝药吧,喝完药,会好得快一些。”

  她并不愚昧,知道他说的没错。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快痊愈。

  接过药碗时,两手几乎捧不稳那轻轻的一只粗瓷药碗。

  他在她弄翻药碗之前接过来,同时间坐到她的身边,让她能够舒适地倚着他的身躯,不需要费力支撑住自己。

  与他贴近之际,她脸颊微红,却只是说:“谢谢。”

  “不用谢。”然后他拿起汤匙,开始一匙一匙地喂她喝药。“忍忍,药很苦。”早先,他已经尝过。

  确实很苦。但不能不喝,她勉强自己喝下去。闭着气喝完苦药,这才问:“你怎么知道?”

  他收好药碗,离开床边。

  以为他不打算回答,她追问:“你怎么知道药很苦?”

  卫齐岚怪异地清了清喉咙才说:“因为早先你一直喝不下去。”他只好一口一口地喂她。

  那么她后来是怎么喝下去的?意会到他的话背后的意思,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眼下这情况是这么地令人尴尬。

  在他俩都对她的身分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曾经是她丈夫的男人。

  尽管他体贴地没有当面戳破她的身分,但事实终归是事实。依稀,她想起他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她轻声问他:“你怎么跟大夫说的?”

  这名大夫会大方到把一间房子借给他们住,可见得跟他颇有交情。他究竟在人前是怎么说的?会不会泄漏了她的身分……

  “不要担心。”他端了一碗水给她润喉。“沈大夫不是个多话的人。”

  “他知道……我是女儿身?”她声音略微颤抖地问。一定的,毕竟是大夫医治了她。他一定早就发现她是……

  他很明白出她在忧心什么。“他只知道你是我妻子。”

  她猛抬起头来,差一点被水呛到。

  他失笑,接过她手中的碗。“当我妻子真有这么不容易吗?潇君。”她倔强的表情使他万分无奈。

  她讶异地沉吟了片刻。“我现在……不是秦潇君。”不再是了。

  他摇摇头,更正地道:“不,你现在是,离开这里以后才不是。我想在这十天之内,还不至于有人发现你不在尚书府中的事情,所以这几天你就先安心在这里静养吧。”

  他使她说不出话来,只好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卫齐岚摇头笑了笑。“不要紧,你在梦中已经说了不少,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你不用说也没关系。”

  她因此吓了一跳。“我、我说了些什么呀?”

  他专注地看着她,斟酌地回答:“你说了很多你的抱负。”

  “就这样?”她怀疑。

  为了解除她的忧虑,他继续说:“你还说了很多你的计画。”

  “还有吗?”

  “还有,你想沐浴吗?”

  啊?“什么?”

  “我在外头的炉灶上烧了一锅热水,如果你想梳洗一下,我就去把水提进来。”

  他说得那么自在平常,使她无法说不。特别是在他提议到沐浴这件事之后,她就注意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梳洗过了,她的身体和头发都有些粘腻感……这让她渴望起一桶干净的热水。

  “好,我想梳洗。”她说。

  他兀自微笑,转身去外头提水,仿佛为她准备一桶洗澡水,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似的。这使她突然有些不懂他了。在她昏睡的这几天当中,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她蹙着眉回想着这几天来那混乱的记忆。

  没多久,水来了,被倒在一个浅浅的大木盆里。

  但是他没有离开,反而还逗留在屋里,像是打算协助她入浴。那使她心慌意乱。“你不走?”她暗示地问。

  “我怕你摔跤。”他说。

  以她现在虚弱的程度,确实有可能。“那么等我真的摔跤了,你再来帮我。”

  “我可以转过头去。”他说。还是不离开。

  “你可以站到门外去等。”她毫不退让地说。即使曾为夫妻,但他们不过是有名无实的那一种。在分别那么多年以后,她不认为自己能逾越了那道分际。

  “外头在下雪。”他说。

  她从窗缝瞥了一眼屋外的雪景。心软了。“好吧,你转过身去。洗好了我会叫你。”

  他点点头,转过身去。他屹立的站姿使小屋的屋顶看来更为低矮。

  事实上,会坚持留在屋内,并非因为怕冷,而是担心她。然而他也不是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曾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这使得他们之间的所有接触,在她恢复清醒后,变得有一点令人难为情,仿佛是两个陌生的人同处一室。尽管如此,他就是无法礼貌地走开。总觉得一旦真的走开了,那种生分,会使他与她从此形同陌路。

  她站在浴盆边,没有立刻宽衣入浴。在确定他不会转身后,她才缓缓地脱下身上唯一裹身的一件单衣。不敢去想是谁为她更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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