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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大学生兼家教是很普遍正常的啊,怎么他惊讶成那样?

  “你缺钱用?”他皱着眉问。

  “学习经济独立,增加社会经验不行吗?”灯光突然忽明忽暗了起来,我才猛然想起这根老灯管该换了。

  “你等会儿。”我站起身子,走到橱柜前翻翻找找。

  “找什么?”他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后,距离近得仿佛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顿时颈边一阵酥痒。

  灯光蓦地整个暗了下来,我心一紧,找出打火机,点燃手中的腊烛。“瞧,知道了吧。”我索性将电灯关掉,小心翼翼地护着烛火到桌边,垫上一块板子,滴了几滴腊油在上面,最后才将腊烛立在板子上,“好像停电一样。”

  “这么晚回来,一个人走夜路不怕?”我们两人各据桌子一端,隔着一支腊烛凝望。

  “不怕,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我捧着纸杯,哈着气想将茶水吹凉。

  “现在治安这么坏,你这么晚回来,我不放心。”他喃喃道。

  我啜了口茶,抬起头。“啊,你说什么?”他说他不放心,不放心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正想询问,抬起头,却只看见一簇烛火啪滋啪滋地燃烧。

  我在光前,他在光后,隔着腊烛,只依稀看见他半隐入黑暗的身形与不甚清晰的轮廓,有那么一瞬间,我完完全全地被盘惑了。

  夜,以蛇的姿态,这么深刻地向我袭来,紧紧地缠住了我。

  我们就像天边的星子,隔了几千万年的轮回,终于寻到一刻的胶着,错身而过的刹那,等待又要重新来过。

  我终于寻到了你,这一生,我绝不再放你走了——

  梦境中的那名男子,逐渐转过身来,我赫然一看,竟是——

  “杜秋——怎么了?”他靠近我轻轻地摇着,手上的婚戒在星红烛火的照耀下显得那么灿烂,几乎刺痛了我的眼。

  我猛地清醒,轻轻推开他。“我没事。”话虽这么说,我的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润湿起来。我赶紧转过头,胡乱地抹去泪水,不知怎的,我就是不要他看见。

  我清了清喉咙,吞下那股苦涩,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杜秋?好奇怪。”

  只见他赧然一笑,“对不起,不知怎的就这样叫出了口。”

  “秋凉,你可以叫我秋凉,大家都这样叫我。只有我一个朋友,她叫我‘小秋’。”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他解释得这么详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真好笑,他请了我一顿饭,又送我去医院,相遇这么多回,我却连他叫什么都不晓得,只知道他姓沈,是个教授,其它一概不知。

  “现在自我介绍不嫌晚吗?”他说,我跟着笑了。

  “我姓沈,沈恕尧。很高兴认识你。”他善意地伸出手等待我的回应。

  我伸出手,与他的交握。

  他突然握紧我的手,将我拉起,我正讶异。

  “跳个舞吧。”他拉我到较宽广的空间。

  我急急忙忙地放下纸杯。

  “等等。”我拉住他,心慌意乱。“不行呀!我不会跳舞。”

  他不知何时扭开了收音机,音箱里缓缓地流泻出一首钢琴曲。午夜的旋律,魅惑着人心。

  “别担心,我会教你。”他牵着我的手,一只手臂环着我的腰。“跟着我的脚步。”

  我们靠得太近,我贴着他的胸膛,感觉气闷,正想抬起头呼吸新鲜空气,才发现我的眼睛只看得见他的下巴。以前怎都都没发现他长得这么高?斯斯文文的一个人,手臂却出奇地有力。

  “沈——”我有些不安。

  “嘘,别说话。”他将我的头按进他怀里,两条手臂全搁在我腰间,更加拥紧了些。

  这样子好吗?

  我一向讨厌与他人过分地接近,尤其是陌生人,那让我觉得不舒服,好像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感觉肩上重重的,微微侧脸才发现他将头靠在我肩上,我深吸一口气,没有把他推开。这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怎么也无法理解。

  我缓缓地跟着他的步伐,旋律在我们脚边滑过。夜深了,只有星星未睡伴我们舞至窗畔。窗子很大,当初选择这房间的原因,除了经济上的考量外,多半是为了这扇窗子。

  我推开他,撑身坐在窗抬上,打开窗扇,让凉风吹进来,冷却了我的心房但不慎吹灭了腊烛。

  我的发带不知何时松开的,及腋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冷夜凉风轻吹便拂过我的脸庞。腊烛已灭,只存淡薄的月光。

  夜幕的一抹耀眼吸引住我,我忘情喊出声:“是流星!”

  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现,又在须臾中消逝在夜空中,还来不及开始,一切就结束了。

  “你们真的很像。”他在一旁,喃喃地说。

  我回头凝视着他,就那么一眼——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响起,所有的童话也都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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