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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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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甩甩头,她反问自己:那又如何? 能够死里逃生,且否极泰来地拥有一段完整爱恋,是上天给她机会,她可以选择往后要用什么身分、过什么样的人生!而她,断不会让自己再跌回记忆长廊里,最阴暗的那一角去。 “芸生?”如晨钟般悠扬的清悦音调旋入耳中,打断了娇人儿的沉思。 她抬眼一望,笑开了清丽的脸。“冥生哥哥。” “想什么,这么出神?”俊昂的男子微笑着,把一盘白胖包子搁上几案,捏起一粒递给她。“瞧你今儿个没怎么进午膳,吃一个,别把自己饿着了。这是我用茯苓、小笋丁、莴苣心作馅的包子,味道清淡,里面的茯苓具压制惊悸之功效,吃了不仅饱腹,还能吃心安喔!” 德媛甜笑着接过,热腾腾的包子,捧在手里,暖在心底。一瓣一瓣地秀气捏食,她试探问道:“那个……郡王爷的病情如何了?” “他的病不算严重。不过,治标容易,想治本,难。”杜冥生微微摇头。 “为什么?”她一诧,“你是神医不是吗?既然病情不严重,又怎会不能根治?” “郡王的身体之所以有恙,大多是出自心病。” “心病?” “嗯,就是情绪太过动荡,而形成的自伤。”男子捉起一粒素包子,优雅剥食,一面解释,“喜伤心、怒伤肝、悲伤肺、忧思伤脾、惊恐伤肾,是谓‘五劳七伤’。情绪上不能平稳的人,便会伤及五脏,危及健康。郡王由于思女心切,对于任何有关女儿的消息都反应太过,时悲时喜,又常陷于忧思惊恐,身体自然负荷不住,百病丛生。他若不能弃绝忧患之心,仍日日为女儿伤怀,纵使我今天马上治好他,又有何用?” 闻语,德媛心窝揪痛不已。 阿玛……从小到大最疼爱她的阿玛,竟为她忧劳成疾,她于心何忍?又岂能无动于衷? 察觉一层薄雾似的揪思满布她精致的小脸,杜冥生轻执她的手,细声安慰,“放心,至少他眼下不会有事,我会让他迅速复原的。”他想,她定又是在为病弱的老人家难过了。 她微微颔首,微荡着泪光的笑颜,有着百分之百的信任。 “王爷可觉得好些了?”怡沁福晋取过已经饮毕的汤药盅,柔声关心。 “好多了。”怡沁郡王难得一笑。“神医就是神医,到底跟那些不济事的庸医相比不得啊!服了这么几帖药,我精神真是好上许多。” “那就好,那就好。”福晋大为宽心。“这会儿媛儿出了事,已经是教人不知该怎么办了;要是连你也怎么了,教我该如何是好……”她别过头去,丝绢轻擦泪珠。 郡王叹气,拍拍妻子的柔夷,“别哭,大夫才说了要咱们别太挂心的不是?”他转望向窗外美丽的黄昏,才稍稍解颐的心情,又似夕阳缓缓沉了下去。“唉,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我怎么不惦念呢?”眼看年龄和身体皆渐迈入迟暮,犹等不到孙辈来唤声“外公”,甚至连女儿也失了踪影,让他怎能不愁烦? “王爷……”福晋眉目也跟着黯下。 正当夫妻俩一同凄凄悲叹时,房门忽尔响起轻叩。 “进来。” 门棂推开,一名玲珑女子轻盈步入,随即反身掩紧门扉,模样有点紧张,不予敬称、未欠身道万福,只是慢慢朝他们走来。 郡王夫妇对她打量一番,互望一眼,显然彼此都不识这个相貌婉丽、亭亭似玉的女孩。 愈是走近,德媛愈是泪眼朦胧。 几年前出嫁后,她便很少有机会回府探望父母,即使年节难得重聚,她也总是螓首低敛,顾着强颜欢笑,却没有好好他体察阿玛、额娘这些年来染上发丝的霜华,和催画在脸上的岁月纹路。现今榻上的阿玛病体憔悴,不复以往威风凛凛,额娘也消瘦不少,看在眼里,真教她割心至极! “阿玛!”她怆然泪下,扑跪至榻前紧握住郡王的手,瘖?哭喊。 “啊?”郡王夫妇不约而同地愕住。 怡沁福晋不敢置信,纤指颤颤指向丈夫,“王、王爷,难道是你在外头──” 郡王慌忙把手抽了回来,高举喊冤,“我没有!” “那,这是谁?” “额娘、阿玛,您们真认不得我了吗?我是媛儿呀!”昂起皙嫩的小脸,德媛拉过郡王和福晋柔软的掌心,贴上泪痕纵横的面颊,提醒他们共有的回忆,“额娘,您常说倘若我的脸蛋再圆润些,肯定比欢格格还美上几分的,不是吗?阿玛,您也常笑说不用帮我摘月亮,因为我的眉毛就是两道新月了,您还记得不?” “你……这是……”郡王夫妇怔然。句句都是往昔三人在晚亭下,乘清风、品香茗的笑语…… “你……是媛儿?”仔细一览,这眼耳口鼻确仍依稀相仿,只是比从前更加丰美、更加光彩…… “是我,真是我!”德媛站起身,仙姿翩翩地旋了几圈,泪中带笑,“您们瞧,我的身子骨现在很健康,和以前病奄奄的模样完全不同了。”她又拉住他们,“阿玛,额娘,我真的是您们的媛儿,我还活着!我被人推进河里,被人救了起来,还养好了身子,只是有段时间失去记忆,现在全好了!” “被人推进河里?可钰告诉我们,你是意外落水啊!”福晋靠近她,每多看几眼,心底的疑问便更加淡薄,几乎能确定眼前正是让他们悬心了好久的女儿,德媛。 “他撒谎!”德媛恨恨说道。 外头,天际问的彩霞,从缤纷缓缓转至浓素,如墨般的深黑渐次渲染,当最后一道阳光消失,黑夜便领着寒飒秋凉,占据了大地。华美的客房里,气氛凝肃。 床榻上的郡王神情严凛,福晋满脸心惊,刚诉完这些年来所经故事的德媛,则花容淡然。 揽着女儿,福晋掩面哀泣,“媛儿,我可怜的女儿!额娘真不知你这些年过得那么苦……要早些知道,我和你阿玛哪会舍得让你在贝勒府里受那种委屈……”这些年,他们只知钰贝勒有一宠妾,却不知那女人嚣张跋扈若此,竟把德媛活生生踩在脚底下过瘾! 郡王攫紧了被角,甚是气恼,“这个伊博图·钰真是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这般待我女儿,还对我扯谎?” 福晋赶着知悉后头的景况,“后来呢?后来你落水了,是怎么熬过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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