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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她听着那略嫌没精打采的脚步声,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那碗药,依然是在丽城民宅暂住时,白冬蕴开给她的那一帖,虽然陆续有不少名医来为她诊病,却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解毒方法,白冬蕴要厨房煎这碗药,也只是希望把她过虚的身子补一补,拖延发作的时间,到底有没有用她不清楚,只知重回白庄以后,她的精神体力确实比在外逃命时要好上许多。

  她的平安符也被白冬蕴抢去了,他说,里头的毒药极可能跟她身上的毒是同一种,他要拿去好好研究,至今仍然没个结果,她完全不在意,每天用完早膳,就清殊儿扶她到处走走,若是前一晚没睡好,就多赖几个时辰睡到自然醒。

  偶尔,白春留有空,就会来客院看她,陪她喝茶聊话,他的声音虽然还是温雅迷人,却和她离庄前那样单纯喜欢她的温柔语调大不相同。

  不同之处,她心里很明白,叫作愧疚。

  她中毒是事实,下毒害她的人是他未曾谋面的亲爹也是事实,但这些明明不干他的事,他还是把那份歉疚揽到肩上扛着,面对她时,总是毫不保留表现他心里的关怀与怜惜,只是,不再喊她的名字,不敢再说喜欢她。

  这样的转变,让她既是庆幸,又有些不舍,她很想劝他,叫他不要介意这种小事,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启齿。

  何必把事情弄成这样呢?让她留在小荒村,不要再回来,不就没事了吗?

  殊儿取过放在柜上的披风,打起精神笑问:“徐姑娘今天想到哪里散步?”

  徐望未想了想,答道:“我挺想念冬雪园的花儿,现在是秋末了,不知道还有什么花是开着的?”

  殊儿的表情有点古怪。“冬雪园从不种花的,四少爷讨厌花香味。”

  “是吗?我怎么记得冬雪园的花,香气很浓很诱人……”说着说着,声音忽然顿住,“你说,四公子讨厌花香?”

  殊儿用力点头,道:“冬雪园盖在离后门最近的那块地上,就是要避开其它园子里的花香味,徐姑娘没听四少爷提过吗?”

  “没有,那百花酿呢?”

  “百花酿?好像在哪里听过……我想起来了,那是留王以前爱喝的酒,由白庄名下的酒坊自行酿造的,留主的酒量不太好,自从前任季主宣布要让他接下庄主之位后,他怕酒喝多了误事,已经好几年没再喝了。”

  “四公子他,也喜欢百花酿?”

  “四少爷讨厌花香味,哪可能会喝这种香气浓重的酒!以往酒坊送酒釆,四少爷那一份不是分给其他少爷,就是全部拿去倒掉了,连一口也不喝呢。”

  白冬蕴讨厌百花酿?明明她曾看过他一壶接着一壶猛灌的……

  “你曾经听说过,四公子他喜欢什么吗?”她又问。

  “没呢,白庄的主子们各有喜好,只有四少爷好像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趣,要说近日他比较愿意花些心思关注的,就只有徐姑娘你了。”

  “我?”

  “是啊,自从你来了以后,四少爷留在庄里的时间变长了,连一些平常他不过问的事也要插上一手。”例如华大娘的出言不逊。“奴婢听说,他虽然被迫躺在床上养伤,每天想的还是你身上的病,不但命人把书库的医书全搬到冬雪园,还把曾为你诊过病的名医叫到他房里共同研究,以往他学医,总是随随便便、不求甚解,把教导他医术的老大夫气得头顶都快冒火了,现在他总算找到努力的目标了,留主心里很高兴呢。”

  她双颊冒着热气,想起两人逃命时的点点滴滴,想起他那充满怜惜的轻吻,想起他边骂她边细心照顾她……最后想到在她家前面,他把她推给白春留的那一幕,神色不禁黯然。

  “徐姑娘,你还没说想去哪儿呢。”殊儿轻声催促道。

  “我……有点累了,想回床上去躺一会儿,殊儿姑娘,麻烦你了。”

  她撑着桌缘站起,殊儿连忙放下披风,上前扶她走到床边。

  任由殊儿为她盖上薄被,她转身面对内侧床墙,白始至终不曾合过眼。

  入夜的白庄,向来是无灯无声无人,奴仆依着往常的习惯熄灯入睡,除了天上明月照地,整座庄园像是没有半个人居住的空庄,静得吓人。

  几成废墟的春泓园,一反常态地点着几盏夜灯,邻近主屋的泓澄湖边,有抹白色身影静静坐在石椅上,品赏湖心明月的倒影。

  白冬蕴提着几个酒壶,慢步至湖边,自行找个位置坐下,他倒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推给专心赏月的人。

  花香满溢,让清冷的秋夜平添不少诗意。

  那人心知来者何人,头也不回地轻道:“武卫又打瞌睡了?”

  “你放心,那两人尽责得很。”他习惯性地撇嘴冷笑,举杯一饮而尽。

  “那就是你又把人打昏了。”白春留轻叹口气。“我特地挑了耐打的武卫守着你,还是敌不过你的任性,大夫说你能下床走了吗?”

  “他明天就会这么说了。”他随口应着,再灌一杯。“我问过你的行程,连着三天都没有重要的大事,你尽管放心喝到醉,醉死了我再扛你回四季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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