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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然后呢?”

  “我本来想先回去算了,可是办公室内突然发出砰地一声,我忍不住跑进去,只见老董事长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捡起这个模型。一看到我,他冲口就问我怎么办?他说他不是故意摔坏这模型的,是不小心的,一直问我怎么办。”

  “他……这么问你?”程昱鸿沙哑着嗓音,不敢相信他那个一向强悍的父亲,会这么问一个年轻的女员工。

  “他喝醉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脆弱的样子。”初蕾的眼眸因回忆而迷蒙。

  “我也没见过。”程昱鸿喃喃,胸口莫名揪紧。“然后呢?”

  “我想扶老董事长起来,他却不让我扶,口中一直念念有词。他说,他也很想派人去把‘他’押回来,很想强迫‘他’回家来,可是他不能那么自私,因为‘他’也有自己的梦想。”初蕾抬眸,直视程昱鸿。“我一直不晓得老董事长口中的‘他’是谁,后来我才想通,那人应该就是你。”

  程昱鸿脸色刷白。

  “我想,那天夫人是来要求老董事长派人去义大利把你带回来,他不肯答应,所以两人才大吵一架。”

  “为什么?”他惶然不解。“爸不是一直想要我回来继承家业吗?为什么他明知我在哪里,却不去找我?”

  “你还不懂吗?”她幽幽叹息。“我想老董事长一定很挣扎,他希望你回来,却又不想打扰你追求自己的梦想。要不是后来身体真的不行了,我想他一定不会派人去找你。”

  我想通了。喜福要倒就让它倒吧,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不是一直想设计汽车?去做吧!

  父亲临终前的遗言蓦地在程昱鸿耳畔回荡,他咬紧牙关,死命压下胸口那莫名其妙涌开的酸意。

  “所以啊,你也别太自责了,其实你父亲早已经原谅了你,也能明白你想追求梦想的心。”初蕾劝慰他,试图将他拉离自责的泥淖。

  不错,父亲最后是选择放手了,最后,他终于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走上一条与自己不同的道路。

  父亲放手了,可他反而……放不了手。

  程昱鸿沉着脸,侧头靠上落地玻璃窗,黯然望向窗外。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在父亲心底,他还是比喜福重要。父亲爱他,远远胜过自己一手创建的饭店,甚至宁可让饭店倒闭,也不愿绊住他追求梦想的步伐。

  父亲放手了,可他,又怎能自私地选择离开?

  酸意,从胸口涌上喉咙,放肆地冲过鼻腔,直达他的眼,他深吸口气。

  “怎么了?昱鸿。”初蕾担心地凝视他苍白的侧脸。“你还好吧?”

  他闭了闭眼,努力克制激动。“你一定能理解的,对吗?初蕾。”

  “嗄?”她茫然。

  “我一定得保住喜福,不能让公司出事。你能了解的,对吗?”他转过头,俊眸微微泛红。

  他怎么了?她愕然缩紧喉咙。

  “这是我父亲一生的心血,我从小看着他一手把饭店给撑起来的,我不能,绝对不能让喜福毁在我手里。”他立誓般地低喃。

  他到底想说什么?

  她不懂,而他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阴郁又复杂地看着她,然后展臂将她纳入怀里。

  “答应我,初蕾,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他强悍地命令她。

  初蕾心一紧。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似乎能从那霸道的口气里听出一丝丝不确定,而就是那么一点隐微的不确定,让她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

  “我答应你。”她抬眸,坚定地凝视他。

  他气息一凛,铁臂猛然圈紧,仿佛想将她整个人揉进骨子里似的狂热与激情——

  夜,好深好静了。

  可对情人而言,一个浪漫缠绵的夜晚才刚开始。

  第六章

  初蕾觉得自己好幸福。

  她从不晓得,原来谈恋爱是这么一件快乐的事,会让一个人的生活变得如此灿烂美丽。

  现在她每一天起床,都像掏出一颗封在玻璃罐里的彩色糖果,猜想着融入嘴里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味道,而每一口,都令她惊喜不已,吃了还想再吃。

  手机成了她最重要的配备,就算工作的时候不能带在身上,她也会想办法捉住每一个空档,偷偷察看是否有来自爱人的新讯息,也渐渐练出一只快指迅速发简讯。

  见不到心爱的人的时候,她以发简讯作为相思的解药,见到的时候,则由那一句句回想起来都忍不住害羞的蠢话表达自己的爱意。

  见与不见,他都在她的生活里,在她脑海里——便当里的猪排是他爱吃的,音响里播放的英文老情歌是他最喜欢听的,街上一辆辆造型各异的车子是他好希望自己能设计出来的。

  她眼前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全是他。

  全都是他呵!

  初蕾想着,甜甜地笑了。

  这天早上醒来,她却舍不得下床,一直抱着枕头,像只撒娇的猫咪死赖在被窝里。

  因为她昨晚梦见了他,而枕畔,似乎还残留着梦中他的气味。

  最近他忙到连晚上也应酬不断,她已经三天没能见他一面了,没想到竟能在梦里与他相会,她开心得不得了。

  感谢上帝!

  她甜蜜地叹息一声,搂着枕头懒洋洋地侧转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赖床。

  闭上眼,她回味着他的一颦一笑,对她说过的每一句甜言蜜语,以及每一个热情的亲吻与拥抱。

  她害羞地吃吃笑了起来,噘起蜜唇,对想像中他英俊的脸孔亲下去——

  一块枕头让她亲了又亲,占尽便宜,她还不满足,正想上下其手时,一阵酸液蓦地从胃袋汹涌而上。

  “恶——”她忙跳起身,捂住唇,冲进浴室。

  对着洗手台咳了又咳,乾呕片刻,却什么东西也吐不出来。

  她揉了揉不舒服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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