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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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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奎震挽起衣袖,脸色难看的朝她吼了一声:“不做什么!” 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她仰起头看着他,而古奎震则是一脸厌恶的瞅着她,一边不悦地卷高袖口。 他没听过更没见过,有哪个杀人的替被杀的造坟作墓,就只有他! 毕颜看着眼前的小菜,一动也不动的坐在椅上像个木头人。 人来人往的客栈里,喧嚣人声充斥在耳边,这座城池是重要的交通要塞,虽地处偏僻,却是与繁荣都城连接的关卡要邑,随处可见不同人种在此聚集买卖形成市集,热闹得可与京城相比。 少去漫天的黄沙、烈风灼日,这里的风很温和,像女人脸上的笑。有别先前瀚海沙漠,现下踩的土地气候宜人,毕颜觉得眼前一切十分新鲜。 古奎震将一副碗筷重重的放在她面前,半声未吭。他们这样对坐近半刻钟了,可她只是盯着面前的食物到两眼发直,她有什么问题呀? “噢……谢谢。”她伸手捧起碗筷,笑得一脸天真烂漫。 他勉强不白她一眼,没空搭理她,准备开始用餐,没花心思欣赏她的笑容有多灿烂。 毕颜扒着白饭,一小口一小口的咀嚼着嘴里那甜美的珍题。她曾经听说中原的白米饭好吃极了,如今一吃果真不同。 古奎震埋头进食许久后,抬起头扫了她一眼,搞不清楚她为何只是小心翼翼的扒着白饭,却一脸的满足,没见过有人这样吃饭的,怪! 在她咽下第五口饭后,目光瞥见桌上的青菜卤肉,心里陷入挣扎。那些看起来好像也很好吃……毕颜才动此念,又赶忙低下头扒着白饭。 眯起眼,他捕捉到她畏缩的目光觉得一阵不快,“你做作么?” 那双黄褐色的大眼看向他,随即飞快移开。“没、没什么。”她怎能说碗里的白饭根本满足不了她饥肠挽挽的胃口?他八成会一脸难看的瞪着她,毕颜低下头继续扒饭。 “再给我阴阳怪气就小心点。”他恶瞪她一眼,没好气的说。 “嗯。” 他的嘴角有些抽动,只是被满脸的胡子给掩盖住。“没事多吃一点。”瞧她骨瘦如柴的模样,真是难看死了。 “呃。”她赶紧再扒几口白饭塞进嘴里,不敢再对桌上菜肴打任何主意。 古奎震因她的动作感到纳闷,将所有心思放在她身上,企图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捧着饭碗,想找个目标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才不至于被阵阵香味给拉去注意力,却无意间瞥见腕上那遭绳索磨破皮的伤痕,赶忙拉好袖子掩住那道丑陋的伤口,她的动作全落入古奎震眼里。 她的动作让他有些恍然大悟,他忘了是在那场买卖中遇见她的,她没忘自己的身分,可他却忘得一干二净。在这个世界里,主仆关系分得既明显又残酷,主婢不同桌不同食,就连走在路上都只能跟在主人身后。 而这个事实,他从未能改变…… 他夹起几块卤肉到她碗里,毕颜吃惊的看着他,胸口涨满激动。 “以后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我用什么你就用什么,咱们没有分别。”说完,他低下头继续用餐。 他的话让毕颜备感窝心,不曾有人这样对她说过,也不曾有人对她如此用心过。“谢……谢……”她嗓音粗哑地道谢,强忍住泪水,她晓得他并不喜欢见人哭得唏哩哗啦的。 古奎震淡淡地扫了一眼不再多话,两人静静的进食,直到盘底朝天后,他才又唤来小二叫了碗甜汤。 甜汤摆在桌上,古奎震将碗推到她面前,但她只是直盯着那碗甜汤不敢有任何动作。 “你不吃吗?” “我不喜欢甜腻的东西。”他又不是女人,对这种东西一点也不感趣。 “吃。” 毕颜小心地舀了口甜汤送进嘴里,一股甜味弥漫在唇齿之间,挑逗敏感的味觉,她欢欢喜喜的吃着。 他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碗甜汤,也期望这碗加了点蜂蜜的甜汤能治疗她那恐怖粗哑的嗓子,就算疗效只有一点,他也十分感激。近一天的时间,他仍旧不适应从她嘴里发出的噪音。 古奎震站起身来将大刀重新系回腰上,掏出银两放在桌上,毕颜抬起头直盯着他。 “你继续吃,我去买点东西。” 她的脸上写满不安与紧张,松开握住汤匙的手,两手紧紧地捏着衣摆,他又要丢下她吗? “别浪费食物。”他拉起她的手,将汤匙塞回她掌中。“我会回来。”说完,他转身走出客栈,没入拥挤的人潮中。 直到硕长的身影消失,毕颜回想着他的长相,他的相貌不属于俊逸那一型,五官像刀刻般有棱有角,浓密的胡子掩去他大半面容,教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模样,他那双眼眸像一泓深不见底冰冰冷冷的湖,教人难以亲近,但虽然如此,对她而言,古奎震是特别的。 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味道,孤傲得像……一只鹰,翱翔在天际,像是天地中没有一处可以让他停下暂作休息。他就像是深埋在她记忆中的一个人,一个选择飘泊一辈子的人。 飘泊的人,不会在某一处停留太久,犹比浮萍水中飘。这让她很不安,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任何状况都可能发生……她不敢再想像。 可是,他说过会回来的……她要自己专心喝甜汤,不要再多想。她在赌,为他一句保证的话而将自己当作赌注。 窗外,皎月如镜,星子璀璨,夜色静穆得连风都吹得深沉,树影摇曳一地。古奎震双手抱胸,看着手中这块用五彩丝线系住的红璩,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它的质地明亮色泽鲜红,艳得就像是自人身上流出温热的鲜血般,难得一见。 早些时候到市集里,他刻意打采了一下,发现并无任何人曾经见过类似这质地,或是做工相仿的璩玉。这东西价值不菲,为何会连着几次出现在那群追杀他的人身上,他不禁怀疑起它的来历。 伸手掏出腰带里另一块红璩,与手中的红玉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所拥有的红璩缠绕的丝线陈旧得看不出精致艳丽的色泽,就像是古老得历经许多风霜。 那些曾经对他穷追不舍的人,在他离开这块土地后便不再苦苦相逼,或许他们只是想将他赶离此地,任他自生自灭。 直到现在,那把跟他多年的大刀再度尝到鲜血的滋味,隐隐透着寒光一副亟欲噬人的模样,就像是最初意气风发的他,也是一样这般残酷冷寂。 一把刀、一块玉跟着他飘泊四方,去见识各处各种的景致,但一个人流浪得再久还是得回到原地,一些该结束却还是没结束的事,总会让他继续在这块土地上逗留,像是轮回般反反覆覆。 他不记得上次踏上这块土地后看了哪些风景,只晓得自己最后的目的地,在他看尽泰山之壮,黄河之阔,但再美的地方也比不上那里的妍丽。 也许他的心还留在那里,即使他走遍大江南北,看尽天下风景,却始终忘不了那一段记忆。一辈子,有人说太长,却不够让他足以全部忘记,绕了一圈,他仍会回到这里,就像是候鸟,时间到了就会飞到某一处过冬。 双手各执一块红玉,他忆起离开这块土地时,也是他与这块红璩相识的最初。 “十二年……”他喃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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