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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不是这样的,柏纳!”蓓媚儿反驳,在他眼中她竟是如此无情?“我只要你的体温,对我来说,你比谁都重要。”

  “重要到足以让你放弃爵位、放弃你父亲的梦想吗?”柏纳飞快地反问,表情坚决地看着她,他们能不能有未来,就看她的回答了。

  “我……”她犹豫。

  她能吗?她能放弃她一手打下的江山,放掉她从小到大的志愿,只因为她爱上了一个男人?

  “你不能,你的眼神已经代替你回答。”柏纳喟叹,终究她还是无法舍弃权势,终究他还是个打心底爱她的傻瓜。

  “我该走了,但是临走之前,我有个东西要交给你,希望你收下。”柏纳掏出小羊皮袋,倒出一条颇有历史的项链。

  “这是我们上次回麦克尼尔堡所找到的东西。”他将项链交给她。“也许它不值什么钱,但曾经属于我母亲,我希望你能拥有。”

  蓓媚儿接过项链,那是条沉重的银制项链,做工朴素精美,坠子中央镶着一颗青蓝色的石头,看不出属于哪一类宝石,但看起来就像一滴泪;一滴真心的眼泪。

  “收下它吧,这是我最后仅能给你的。”他用宽大的手包围住她的掌心,温暖她。“在麦克尼尔堡的时候,我一直想向你求婚,告诉你,我们可以建立一个美好的家庭。这个家庭没有父亲的阴影,不会有冷漠的母亲,孩子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奔跑,他们的母亲会教他们如何使剑,他们的父亲会在一旁搭秋千,因为他们的母亲最爱玩秋千。”他脑中的影像曾是如此美好,却只能是梦。

  柏纳感慨地凝视着蓓媚儿,她的眼中早已蓄满泪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答应我好好保重自己,期待有一天能听见你登上王位的消息。”他放开她的手,也放掉彼此的未来,在蓓媚儿模糊的视线中转身。

  他就要走了,她得做些什么事让他留下来。

  “不准走,你要是敢走的话,我就派人铲平圣马丁修道院!”她哭吼,却动摇不了柏纳离去的决心。

  “随便你。”他朝门口迈去,不把她的威胁当一回事。

  “你真的敢走!你要是敢踏出门口一步,我立刻派人去麦克尼尔堡掘你父亲的墓,这话绝不是威胁!”她连忙在他出门以前又紧急撂话,这次换来更冷漠的转身。

  “无所谓,反正你对他的伤害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项。”柏纳耸肩,表示爱怎么做都随她,她拦不了他。

  之后,柏纳离去,消失在她的泪眼之中,却深深的留在她心底。

  几乎就在柏纳转身的同一时刻,杰森出现在门口,对着她阴笑。

  “你终于也尝到恶果。”瞧她哭成什么样子,丢脸透了。

  “你特地来跟我炫耀你的胜利?”蓓媚儿无心理会他的讽刺,她在伤脑筋该怎么挽回柏纳。

  “不,我来为你哀悼。”杰森摇头。“过去那个心狠手辣、只关心自身利益的蓓媚儿显然已经死了。此刻在我面前的女人,只是一个舍不得情人出走的软弱女子,真教人失望。”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蓓媚儿飞快地拿起一旁的剑,架上他的脖子。

  “我说你变软弱了。”杰森欣喜地看着她突然转利的眼眸,他要过去的蓓媚儿回来,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你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看我杀了你——”蓓媚儿握紧剑把,刀锋一转就要取杰森的性命,此时蓓媚儿的耳边却响起柏纳的声音。

  不要动不动就想杀人,只要是生命,都该被尊重。

  是呀,是该被尊重,即使卑贱如杰森,也有生存的权利。更何况,他是她调教出来的,追根究柢,他也不过是她的另一个影子罢了,她如何能杀了自己的影子?

  “你下不了手,杀人无数的血蔷薇居然也会手软?”杰森既失望也生气地鄙视蓓媚儿僵持的动作。

  “醒醒吧,蓓媚儿!”杰森苦心劝说。“再这样下去你要怎么继续战斗?要怎么完成你父亲的梦想?拔了刺的蔷薇扎不了人,顶多拿来观赏,你真的要当一个这么平凡的人?”杰森不愿相信他追随了七年、仰慕了七年的血蔷薇,就如此凋谢,他要她像以往那般盛开。

  为此,杰森倾全力帮助她找回自己,蓓媚儿却累了。

  她一定得再继续战斗下去吗?她就不能像其他女人找个坚实的臂膀倚靠?她也是人,也渴望温暖,也希望被保护呀!

  霎时,她想起柏纳,想起他宠爱的眼神、轻柔的语气,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告诉她:“不要怕,我在你身边。”

  他一直在她身边。当她为母亲的死亡崩溃,当她身陷在瘟疫之中,肯伸出手安慰她、救助她的人只有柏纳,不是她父亲,也不是一心逼她走回头路的杰森!

  “你说对了,我变软弱了,而且我很高兴事情变得如此。”不在乎地收回剑,蓓媚儿的眼神浮是思考后的清明。

  “离开我的城堡,杰森,现在就走。”蓓媚儿的表情显得异常平静。“你认识的血蔷薇已经死了,她不再喜欢征战,不再轻忽人命。如果你想找个不一样的领主,就得到别的地方去找,这里已经没有你要的东西。”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是杰森帮助她认清自己未来的方向。而若不是柏纳出现,恐怕她也会跟杰森一样迷失在征服的快感中,双手染满无尽的鲜血吧!

  蓓媚儿看着杰森,眼神坚决。杰森也回望蓓媚儿,表情失望。他们对视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杰森才忿忿离去,结束他们长达七年的主仆关系。

  杰森走后,蓓媚儿立刻穿上外袍,绑好披风。

  她没有空哀悼血蔷薇的死亡,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做——追回她的修士!

  “柏纳!”

  雪花纷飞,一片茫然的大地中忽地出现一道绿色的身影,叫住前方独行的男子。

  男子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眸盛满了些许惊讶,以及更多的期待,隔着一段远距离和前来寻人的女子对看。

  “蓓媚儿。”他看她,看她从一片大雪中走出来,情景彷佛回到他刚抵达赛维柯堡的那一天,那时她也和现在一样身着绿色的绒袍,从漫天的雾气中走到他眼前,撩拨他灵魂深处最强烈的感情。

  “你是来捉我回去的吗,公爵大人?恐怕我已经不能再为你讲道,我已经不是一名修士。”柏纳站在原地,用平稳的口气诉说他的遗憾,蓓媚儿则飞快地摇头。

  “我不是来听你讲道的,柏纳。我是想问你,你说过的求婚还算不算数?”她向前走了两步后,停下来凝望柏纳,碧绿色的眼睛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

  柏纳亦回视她,认真看了她一眼后,才严肃地说道:“除非你有丢弃一切的心理准备,否则别问我这个问题。”他不会再和她回赛维柯堡。

  “如果我一定要问呢?如果我说我有这个心理准备呢?你是不是会履行你先前的诺言,给我们的孩子一个没有父亲阴影,和冷漠母亲的家庭?”蓓媚儿回望他的眼眶蓄满泪水,表情再认真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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