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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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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爹地破产吗?”他心痛地看着一脸惊愕的郝蔓荻。“爹地若破产,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我们的家世虽显赫,一旦家道中落,就只能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你真的想要变成那个样子?” 上流社会说穿了是一个残酷的刑场。 有钱有势的人在其中玩着高贵的游戏,他们领导流行,从穿着到吃食,都让一般小老百姓羡慕不已。他们夜夜笙歌,经常在开舞会,谈笑间就掌握了上海半数经济。问题是,一旦钱没了,失败了,这些让人迷醉的因素便会迅速消失,并且转为背后恶毒的窃笑,残忍谋杀失败者的人格。 郝蔓荻比谁都明白上流社会的残忍,因为她曾经也是个谋杀者,无情地批判嘲笑那些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退出上流社会的人。 “倘若爹地真的破产,我们不但会没有房子可住,你也不能定期上美容院做头发或是去餐馆吃大菜,这样你也能忍受吗?你真的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这是酷刑,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事。一旦她爹地真的宣布银行倒闭,房子会被查封,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会被拿去卖,包括她睡觉的弹簧床。 脑中升起平民百姓,在当铺门口排队等着典当东西的景象,郝蔓荻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她才不要沦为平民老百姓,才不要成为那可怜队伍中的一员,但她若真的嫁给韦皓天,一定会被那些注重出身的朋友在背后耻笑,如此一来,她还有什么脸在上流社会里面打混?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蔓荻?”郝文强看出女儿已有动摇的趋势,求饶似地呼喊女儿的名字。 “我、我再想想看,晚一点再告诉你。”尽管明白已经毫无选择,郝蔓荻仍然不甘心,不想就这么投降。 “那么爹地就等你的好消息,不要考虑太久。”韦皓天给他的期限就到明天,先前为了不知怎么跟郝蔓荻开口,已经浪费了两天,不能再拖了。 “我先上楼去了。”郝蔓荻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房间,扑上柔软的大床。 她侧脸打量房间里面的摆设。 意大利进口的缇花布窗帘里面,还有一层米白色的蕾丝。靠近阳台的角落,各摆了一张法式单人沙发。沙发过去是一个十八世纪的古典雕花五层柜,是父亲拗不过她的请求,在拍卖会上买来的。柜子的旁边是一套成组的梳妆台,也是父亲从拍卖会上买来的古董,不过是英国的,依照拍卖会的说明,应该是上个世纪初从某个濒临破产的家庭中流出来的,他们也无法确定。 破产。 可以确定的是她不要破产,不要变得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 想到他们家可能会破产,郝蔓荻再也忍不住心焦,手脚缩在一起地坐在床上发抖。她绝无法过一般老百姓的生活,她自己知道,要她没有豪华的洋房可住,没有便利的轿车代步,那比杀了她还痛苦。 她想像自己只能站在餐厅外面而不能进去吃大菜的可悲模样,就不寒而栗,全身觉得冷起来。还有从此以后她不能喝咖啡,也不能上美容院做头发,或闲来无事去电影院看电影。更可怕的是从此以后她无法参加Party,那些知道了她处境的朋友,表面上说安慰,但当她一转过身后,立刻就换上恶毒的批评,她知道他们一定会这么做,因为她也干过同样的事。 她家绝不能破产。 不愿意过卑贱生活的郝蔓荻,如今唯一的选择只剩下韦皓天,只有他能拯救她家。 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韦皓天的身影,郝蔓荻的脸颊不由得躁热起来。他的身材真的很高大,肩膀真的很宽,肌肉真的很结实,她猜想应该是早期拉车锻练出来的结果。 他那粗犷的身材一点都不合时宜,却要命的吸引人。还有他如刀凿出来的五官,既突出又冷酷,和时下流行的白净一点都不符。他的皮肤甚至过分黝黑,好像抹多少粉都抹不白,头发也梳得稀稀落落,而且也太长,几乎到达肩膀。 总而言之,他没有一样符合时下流行的标准,却吸引了全部人的视线。 想起女伴的尖叫,和刻意表现出来的讽刺与冷漠,郝蔓荻突然觉得嫁给他也没有那么糟,总比破产好。郝蔓荻当下决定宁愿嫁给黄包车夫,也不要成为一个一文不值的过气富家千金,立刻就下楼告诉父亲她的决定。 “爹地,我决定嫁给韦皓天了。”她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气模样。 “这才对,蔓荻。”郝文强高兴得不得了,银行有救了。“这么一来,大家又能过着和从前一样的日子,多好!” 父女俩同样自私,一个是想着继续荣华富贵,挥霍浪费,一个是想着先保住银行,日后再来收复失土,都为自己盘算。 郝文强的兴奋全表现在脸上,看得郝蔓荻很不甘心。 哼,她爹地当然高兴了,要嫁给黄包车夫的人可是她呢!好处却被他给占尽了,她真是倒霉。想到自己以后就要冠上“韦夫人”这三个字,她的心情再也好不起来,脸绷得好紧。 心情坏透了。 心情荡到谷底的郝蔓荻,为了排解无聊和怨气,干脆约朋友到法租界的咖啡厅喝咖啡,顺便听听音乐。这回她不在贝当路的法国咖啡厅喝咖啡,而是改到霞飞路的餐馆,吃些俄国风味的小点心。 霞飞路聚集了大量俄国人,这些白俄的后裔很多都是在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以后,流亡到上海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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