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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婉中,我在说笑话耶!你不捧场也就算了,还哭得这么大声?”

  他未免太没心肺了,信中明明已告诉他,她将女儿抱走了,他还开心得出、说笑得了。

  “延风,你太令我失望了……”

  “失望?你干嘛对我失望?你自己做的事,我都还没骂你了,你还说出这种话?”

  原来他还是知道了。“延风,你会怪我、生我的气吗?”

  他忽然笑了出声。“傻老婆,你又没犯什么滔天大罪,我怪你、气你什么?”

  “延风——”真的这么简单便原谅她了?

  “你今天是怎么啦?吞吞吐吐、怪里怪气的,妹妹呢?你出来了,谁在照顾她?”

  提及女儿,她又哭了。

  又来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都快受不了她泪匣子又开又关的收放自如。

  “婉中,我不过是问你妹妹给谁照顾了,你哭个什么劲?”

  她当然是为了此事而哭呀!扁了扁嘴,泪水再度滑落。

  吴延风已不打算问她了。回到家,一个人便往婴儿房走去,不明就里地进去,却怒气冲冲地出来!

  “阿姐,妹妹呢?”

  女佣阿姐指指太太——“早上太太就带妹妹出门了呀,怎么——”当她看见太太面容哀戚与先生的怒目相向,她马上住口。

  吴延风怒气大炽:“妹妹人呢?”

  禁不住丈夫冷厉的目光,她只能先昏而后快。一阵晕眩,人已昏了过去,最后的意识是听及尖叫声,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醒来时,人已躺在自家床上,家庭医生也为她打上点滴。

  吴延风坐在床边的一只沙发上静候她的清醒,反覆着咬指、放下;咬指、放下的动作。他并不在意老婆的昏厥,但女儿不见了,却让他慌了心神。

  一旁还有她的长子吴柏熏在侧。

  她的眼帘一眨,眼尖的吴柏熏立即大叫:“爸,妈醒来了。”

  唉,谁教他眼这么尖,本还想再逃避个五分钟也好。悠悠地张开眼,歉意多过于不适。

  “延风……”

  “你好些了没?”他暂歇下怒气,不过仍然关心他的心肝妹妹。

  她点点头。

  接着他又急切地问道:“那妹妹人在哪?”

  泪珠又迸出她的眼眶……他怒斥:“不准哭。”

  好嘛,不准哭,总可昏了吧!

  可惜,他随即又喝令:“再昏给我试试!”

  啊!连昏厥的权利也没有呀!只好露出一副委屈样——扁嘴。

  吴延风出身自全是兄弟的家庭,渴望个女儿多年,眼见母亲一生五、六个孩子全是男孩,他这是认了;娶了老婆又连生了两个男孩,不过他并不死心,即使生了十个男孩,他也要拼个女儿来,光是这点声明也不知吓退了多少名门闺秀,就她徐婉中不怕死,答应了他的条件。原以为,自己真的得当个超级产妇,没想到才第三胎便一举得女,光是女儿的满月酒,便席开两百桌。为了女儿,他更是放弃下班之后的交际应酬,为的只是多留点时间给他的宝贝,如此牺牲,全为了她小妮子一个,谁敢令她有半点差池,他准不放过那个王八蛋!

  “妹妹人在哪?”

  “……”

  他想过,徐婉中顶多是为了报昨天吵架之仇才将女儿抱去藏了起来,只要她肯招,并将女儿抱回来,他绝对可以既往不咎的,但她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出实情,唉,他可要生气了。

  徐婉中心忖,说了,他绝对生气;不说,他也不会消气,横竖都要说,与其她一个人烦恼,不如让他也分担一些。

  “妹妹她……”她一直“她”老半天,就是说不出下文。

  他略加大了嗓声:“她在哪?”

  “她……不见了。”

  此事也不过如此,不过对吴延风来说,却可比雷声响。“什么?”

  “哇——”

  “闭嘴!”

  她还敢哇!不急骂她,问清了来龙,方知他所接获的信与女儿所发生的事竟是同一件。懊恼之际,不忘派人搜山,可惜妹妹如沉大海般,他的女儿——妹妹真的不见了。

  此事一直是吴延风今生的遗憾,也是心中永远的痛。

  ***

  涂媚另名柳美枝,是柳老婆子给她起的名,美枝愈长是愈漂亮,只可惜,她的奶奶是个清寒的拾荒者。

  自小一辆载破铜烂铁的三轮车,带着她四处拾荒,然而她是快乐的。

  不过好景不常,在她十来岁时,一日在拾荒路上,为了闪一条狗,柳老爷爷冲过了快速道,让一辆迎面而来的大货车在煞车不及下给撞着了。涂媚命大,飞出了大马路,但头也撞到了路边的石头;命是留下来了,但却也失了记忆。

  由于姓柳的拾荒老夫妇并无亲人,于是美枝便由与他们比邻而居的石姓老头子收留。老头不愿她记得不好的回忆,是以将她改名改姓又将她带离汐止,往山区迁徙。

  当她问起老头涂媚这名的由来,他只是说:“姓涂好,就姓涂。”

  问为何名媚呢?他老头又说:“媚有啥不好,觉得好便是好。”

  涂媚也不觉这名有何不妥,也就随他老头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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