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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另一边,岑夫人向宛容玉帛微微一笑,“公子姑娘好走。”她仍是那柔倦的意态,斯文有礼。

  宛容玉帛自是笑得眉眼弯弯,拱手为礼,“夫子夫人保重,我们走了。”

  无射一掠风中的散发,拉了宛容玉帛上马,对着岑夫人流流落落斜看了一眼,抿嘴而笑,“不要假斯文了,难道还要念一句‘远与君别者,乃至雁门关。黄云蔽千里,游子何时还么?岑夫人,就此别过了。”她一提马缰,当先而去,马上风起,衣袂俱飘。

  宛容玉帛随后而去,他看到岑夫人眼中有一丝惊讶之意。无射随口念江淹《古别离》,看来这位夫人受惊不轻,她只怕也当无射是只会矫揉造作的市侩女子,结果无射临行这一句,却是将了她的军!他对着岑夫人一笑,无射本就是一肚子鬼肚肠的妖精,你看她不起,必是自己吃亏。

  岑夫人站在岑夫子身后,惊讶之色渐褪,对宛容玉帛报以一笑,这一笑可就不是平日斯文的笑,笑中有了些许赞赏之意。

  宛容玉帛策马而去,心中意气风发,这样一个女子,如何不令他为之骄傲?她是不同的,她多变,她聪明,她和其他所有的女子都不同,她就是她自己!

  他策马,追着他前面灵动飘忽的女子,他不会变,但他决定要追,她便一定逃不了。

  7.回家

  宛容玉帛在外边这样浪荡了三年,做出灭了璇玑教这样的大事,名震天下,但对宛容家来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重视的是,他终于回来了,大少爷回家了!

  无射与宛容玉帛并骑而归,到了宛容书绣坊门前,远远便看见宛容家张灯结彩,红红绿绿;一派喜气洋洋。

  “你家里有人成亲?还是有人中了状元?”无射突地放缓了奔马的速度,回头问。

  宛容玉帛看着她懒洋洋媚眼如丝的样子,忍住笑道,“宛容家的人从来不考状元。”

  无射似笑非笑,“那么念那许多书干什么”

  宛容玉帛忍不住还是笑了,“没干什么,你这是拐着弯要我赞你也念了许多书么?宛容家念书和你一样,一半是喜欢念,一半是用来吓唬人。”

  “吓唬人?”无射无辜地眨眨眼睛,模样极俏的,“我有么?”

  “你吓得岑夫人一愣一愣的,还说没有?”宛容玉帛轻笑,“其实读书人不都一样?读的书多了,自觉是一种虚荣,可以拿出来卖弄。真正读了书不把它当作攀富贵的垫脚石,不把它拿来卖弄,真正读的是书的,世上又有几人?而这几人又往往念成了书呆,失却了灵性。”

  无射嫣然一笑,“我不听你这些大道理,我觉得,读了书,想拿钱便拿钱,想卖弄便卖弄,做人何必做得这么假?反正我是读了书,你当我没有卖弄的本钱么?我不管你君子修身养性,你也莫管我小人胡作非为。”

  “我是伪君子,你是真小人。”宛容玉帛失笑,“只要你不胡作非为得离了谱,我自然不会管你。他又微微一笑,“你胡作非为,总比你骗人骗鬼来得好。”

  “我偏偏喜欢骗人,不可以么?”无射扬鞭策马,笑声被她遗落在身后。

  “你这不叫骗人骗鬼,你是胡搅蛮缠!”宛容玉帛摇头,这一个稀奇古怪的女人!

  无射策马狂奔,笔直向宛容书绣坊正门冲去,马蹄狂奔,卷起一团尘土黄云。

  宛容书绣坊门口本站着左右两行家仆,衣着枣红,显得既喜气,又不失庄重,门前灯笼高挂,还有一群各色衣着的人站得层次分明,显是家中主子,正在等自家少爷。

  无射这样当面纵马而来,只见门前家仆齐声惊呼,“唉呀”之声四起,滚倒了一片,只怕被惊马踩上两脚,不免不用骑马而“驾鹤西去”。

  门前众人也为之变色,却是站着不动,显出了主人极其深湛的涵养功夫,虽未做到“惊马奔于前而面不改色”,但至少也没有落荒而逃。

  无射纵马过来,见众人四下闪避,偏偏门前的主子站着不动,不免也暗暗佩服他们的硬脾气。尤可见,要这样顽固的一家子接受自己这样一个“媳妇”,根本是近乎痴人说梦,而且说的还是噩梦的地步了。

  怒马狂奔,无射在那马堪堪要撞倒前那一堆显贵人物的前一刹那扬手勒马,那马惊嘶,人立而起,把马背上的无射整个甩了出去!而这狂奔之势也就险险避去,马蹄仅有毫厘之差落在了门前一位妇人的头上,那妇人脸色煞白,不知是惊是气。

  无射被甩了出去,宛容玉帛随形而起,将她接住,稳稳放下,见她一脸安然自在,不禁顿足,“你又搞的什么鬼?”

  无射俏目流盼,笑吟吟地看着门前众人,悄声道,“我试试你家里有多少是书呆子,反正我拉不住马,你会拉住,我跌下来,你会救我,有什么好怕的?”她今日一身新衣,是岑夫人特地招巧工做给她的,浅缀流苏,本来甚是风雅秀致,但被她这样一跌,什么古雅风流全都吓跑了。

  宛容玉帛气为之结,当真哭笑不得,话是没错,他自是不会袖手不管惊马撞倒自家人,而宛容家家传武功,自也不会轻易为马所伤,但无射竟然拿他当筹码来试探他的家人,实在也胡闹得过分了些。“你这是存心在让我下不了台。”宛容玉帛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语气却并不轻松,“试出了我家多少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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