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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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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执一惊:“他死了?可是他不是神么?怎么会死了?”她本来还奇怪着,忘界竟然会放任柳折眉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神——犯了戒律,是永不超生的。他爱我的前世,所以他等待了一世又一世,期待着与那个人重逢,但是,他遇到我之后,便明白,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永远不会回来,他爱的人,不是我;他等的人,也不是我,所以——他除了死,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追随他的爱?不必为他们悲哀,因为虽然人与神都不在了,他们的爱,依旧是幸福的。” 慕容执不自觉依偎着柳折眉而坐,心去得很远,那——延续了数百年的爱恋——无论对方在与不在,无论有没有人再度诉说,无论风尘化去了多少的白骨,无论那池塘里的睡莲开过了几度,无论转换了多少个人世,走过了多少朝代,都——承诺着——永不忘记—— 那样的爱,也是幸福的;但她却不要那样的悲哀:“折眉,如果我死了,你会忘记我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要比你先死。”柳折眉笑了笑。 “好,那我们一起死,就不用想那么多了。”慕容执笑笑,“来世怎么样,来世再说。” “执,不要再说死了好不好?”柳折眉轻轻地道,“因为,我现在一点也不想死。” 慕容执笑了:“我给你盛一碗粥来好不好?肖楼主说你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柳折眉疑惑地抬起头:“我们在千凰楼?” “你已经睡了六日了,爷爷和海叔陪我们到千凰楼求医,否则,你不会好得这么快。”慕容执笑道,“肖楼主先用金针压住了你的真气,他救了我又救了你,爷爷对他客气得不得了,结果他还是冷冰冰的不大理人。” 柳折眉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慕容执疑惑地问。 “我说,你是我救的,不是肖楼主救的。”柳折眉的语气很是懊恼。 慕容执错愕了一下,笑弯了腰:“是是是,我冤枉了你,你好大功德。”她笑得好开心,柳折眉竟然对这种事情也要计较。 她——嫁给他三年,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柳折眉看着她,渐渐也泛起一丝笑意,如果她可以常常这么开心,他不介意偶尔做做傻瓜。他——真傻,其实——本来一切都可以是很好的。 望出去,天色很好,云很淡。 10.与子偕老 慕容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明艳得像要眩花人眼的女子,那一双眼睛转出来的半嗔半怒的娇媚神韵,连自己看了都会心动:“你是——?” “我是秦夫人。”进来的红衣女子笑笑,就像满天飘零着的蔷薇花瓣般凄美与尊贵,艳光四射。 慕容执“啊”了一声:“秦夫人。”她却不知道秦筝到这里来做什么,“你——”她本要说“你是来看折眉的么?”但人家是嫁了人的女子,岂有去探望别人夫君的道理?但若不是,又不知秦筝是来做什么的?呆了一呆,慕容执生平第一次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但秦筝显然并不介意,她左看看,右瞧瞧:“咦——柳折眉人呢?” 慕容执又是一呆:“他在房里休息,夫人是来看望他的?” “啊?”秦筝漫不经心地道,“不是。” 慕容执皱眉:“那么夫人——请坐,我给夫人沏茶去。” “不用,”秦筝一把拉住慕容执的手,上上下下地看她,嘴角带笑,又娇又媚,“坐下吧,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慕容执吃了一惊,她可不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七公子夫人,而且,她自认自己素来平凡,并没有什么值得这位尊贵夫人好奇的。 “是啊,”秦筝正色道,“我是来给你送礼。” “来——送——礼?”慕容执看得出秦筝正在逗她,一阵惊异过后,不禁微微一笑,“只怕慕容执没有缺了什么好让夫人送的。”她可不是没见过大人物的小家子气女子,秦筝虽然盛名,也不过是嫁了七公子,也没什么可以让她自惭形秽的。 “我来送两份礼,一份是我家公子的,一份是我的。”秦筝叹了口气,“他身子不好不能来,所以我就代劳了,你心里别嘀咕,这份礼,对你们来说,应该很重要。” 慕容执自是信得过她的,只是凝目看着她。 “这是他的礼,你拿着。”秦筝自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到慕容执手中。 “这是?”慕容执接过瓷瓶,里面装的是灰色的粉末,没有什么气味,也不知是什么。 “这是化功散。”秦筝笑笑,“我家公子和肖飞商量过了,柳折眉其实没有什么大毛病,问题在于他的内功练得太好了,所以逆转之后势不可当,几乎要了他自己的命。要控制他的真气,用人力强制是不能长久的,最好的办法是废掉他的武功,但离相六脉功却是功在人在,功亡人亡,所以废却是废不得的,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化去他的内力了。”她说得轻描淡写。 慕容执却又惊又喜,这么简单的法子,为什么他和她都没有想到?这真是一份大礼!有了它,一切都不是梦想,一切都可以长久、都可以实现!她几乎激动得要哭了,握着那个瓶子,只是发颤。 “这可是最好的化功散。”秦筝拍拍慕容执的手,“让他连续服上三四天,我就不信化不掉柳折眉的内力。这东西对别人是穿肠毒药,对他却是救命仙丹。”她忍不住好笑,“你不知我家公子问肖飞要化功散的时候,肖飞那是什么表情,真真笑死我了,这个简单的主意,我家公子可足足想了大半个时辰。” 慕容执长长地吐了口气:“我真的——很感激——”她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你不用感激,”秦筝的俏脸微微地黯然了,“因为,我很明白那种随时可能失去对方的苦,那种担惊受怕的心情,永远没有完结的时候,你会害怕,也许有一天,你从梦里醒来,他却已经离开了你——”她顿了一下,怔怔地失神。 “是因为秦倦他身子不好?”慕容执低低地问。 “我不知道,肖飞说他中过太深的毒,也许——也许只能再过个十年八年——但是——”秦筝咬了咬牙,“我不会允许的。” 慕容执微笑了:“当然,我们都不会允许的,我永远相信,只要他热切地要自己活下来,就一定可以的!我们都要为了对方——活下去,无论,要吃多少苦。只要你不允许,他就一定——一定不会离你而去!” 秦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难怪柳折眉会娶你了,他不娶你才是傻瓜。”她摇了摇头,“你放心,这几年他很珍惜他自己的身子,他答应给我一辈子,而不是几年。”她笑了,“我永远都是信他的,七公子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 慕容执点头,这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与她的坚强的男人,无论幸福得多么辛苦,都要把这份爱——延续下去,永不放弃! “还有我的礼。”秦筝想了起来,笑得好不得意,“来人啊,上礼!” 慕容执错愕地看着一群扛着红色箱笼、红色锦缎、红色花球的队伍敲着锣打着鼓,热闹非凡地从外面进来。为首的是上官无益,他穿红着绿,说多难看有多难看,偏偏一脸自以为很神气的样子,进来之后,他甩了甩袖子:“旧娘子准备好了么?这就要拜堂啦——”说着深深弯腰,鞠了个大躬。 “什么——”慕容执还未弄清楚什么回事,秦筝抄起红色箱笼里头的大红嫁衣,强行披在她身上,另一个丫头把花冠戴在慕容执头上,几个人嘻嘻哈哈的。 “夫人,你把衣服扣反了——” “没关系,这霞帔本来就是用披的,柳夫人又没说话,你叫什么?” “来人啊,”这是上官无益的声音,“把彩礼丢在地上,我们抓旧郎官去也!” 慕容执一边和缠在身上的乱七八糟的霞帔缠斗,一边惊呼:“秦夫人——”她知道他们是好意,但这样被抓去重新拜堂,也——也太荒唐了! “不在,”秦筝笑道,“不用叫救兵了,整个千凰楼都在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今个儿你不嫁是不成的了。” “可是,不是,不是的,”慕容执好不容易躲过了被一支金簪刺穿头顶的厄运,她一辈子没有这么狼狈过,“可是,我已经嫁过一次了——” “那一次不算!”秦筝笑道,“那一次没有洞房花烛!” “夫人——”慕容执红了脸,“你——” “我是媒婆,不要叫我夫人。”秦筝抖起一块大红绸,劈头盖脸把慕容执蒙头遮住,招呼着,“走,拜堂去!” 于是,同样被披挂得一身乱七八糟的柳折眉与平生没有这么狼狈过的慕容执在千凰楼再次拜了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然后是一片乱七八糟的笑声、吆喝声、当当的酒杯交碰声—— 柳折眉再一次挑开了慕容执的红盖头,心下无限感慨。 红烛如画,慕容执满脸尴尬与羞涩并存的红晕。 “执——”他低低地唤道。 慕容执转过头去,不安地轻轻咬着下唇,看起来无限娇柔。 他吻上了她的唇,吹熄了烛火。 三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美丽的结局。 外面的人们,面上都带着微笑。 秦筝依偎在秦倦怀里,微笑地看着秦倦的眼睛。 “这个世界很美,不是么?” 她看见他轻轻一笑:“你更美。” 无尽的黑夜,酝酿着无尽的温柔与深情—— 数月之后,柳家杂院。 “柳家的嫂子,买米啊?”隔壁的阿婆呵呵笑着,小俩口一起出门呢,倒是少见。 慕容执应了一声。 柳折眉微微一笑,搂住了妻子的腰,两人缓步前行。 远远地,有话声传来。 “执,绛紫色的缎子好不好?我不喜欢你把自己糟蹋得和七八十岁的老阿婆一样,穿漂亮一点的衣裳吧。” “不是去买米的么?怎么嫌弃起我的衣裳不够漂亮来了?”慕容执轻笑。 “不去买米,我在锦绣坊为你定了衣裳,还有珠花,去试试看,好不好?” “咦——我以为你是不介意穿戴的。”慕容执依旧在轻笑。 “不,我只是希望,我的妻能够得到最好的。”柳折眉深深地看着慕容执的眼睛,“我爱我的妻,我希望她得到最好的、她是最幸福。”他温柔地轻叹,“我想对她好一些,我可以做到的,为什么不?” 慕容执笑得灿烂,柔声道:“她已经很幸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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