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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她不敢猜测,猜测的结果太可怕,她不敢想象三年来他未曾为她动过心,如今却会突然爱起她来了?虽然,她看见了柳折眉目中压抑着的痛苦——以及痛苦之后的——爱——只是,那爱太复杂,她分辨不出来他爱的是谁?

  ——是她?

  ——还是“他”?

  这个猜测让她无限恐惧,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耐去和“他”争夺,和“他”比起来,她微小得足以轻易忽略,她什么也不是——她终于知道所谓慕容世家的小姐,其实竟然什么也不是!即使是慕容世家的当家,与“他”比起来,依旧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啊!

  有什么比发现自己在那个人心中可能什么也不是来得更可悲可笑?

  她知道他一向不在乎她,但是,却不知道所谓的“不在乎”是可以如此彻底!她知道自己爱得可悲,却不知其实——那不是可悲,在他来说,可能只是——可笑而已——

  她爱他,结果,连一个可悲的凄然都没有,只能——落得一个可笑的荒唐——她,慕容执,一个平常女子,要和一个“神”去争夺另一个也曾是“神”的男人?

  哈哈哈,这算什么?

  苍天对她开的玩笑?上官无益说得没错,这世上的神,是玩弄世人的恶意之神!

  如果,她女人的直觉没有出错的话,忘界说的那个前世的他,就是今世她的夫啊!

  朴戾把柳折眉拖到上官无益面前,脸上难掩得意之色:“上官无益,没有什么东西是朴戾得不到的,你最好乖乖听话,把他交出来。”

  柳折眉生硬地道:“朴戾,得到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朴戾骤然大喝一声:“我是和你说话吗?闭嘴!”他一拿到柳折眉,暴戾的本性就显现了出来,一巴掌摔在柳折眉脸上。

  “啪”一声——

  柳折眉被他打得一下侧过脸去,白皙的脸上生生印上掌痕,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根本是不能想象的侮辱——而显然,朴戾等的就是柳折眉的愤怒。

  但朴戾失望了,柳折眉除了看他一眼之外,毫无反应,他依旧看着慕容执,眼里的神色复杂之极。

  但上官无益愤怒了:“朴戾,你要有本事你自己去抓,不要在不能还手的人身上逞凶,我告诉你,你要的人在地牢里,你有本事自己抓去,放开柳折眉!”他真的恨上忘界了,巴不得朴戾立刻抓了他去。

  朴戾一怔,嘿嘿冷笑:“你当我朴戾是三岁小孩?任你唬弄的?你上官家宝贝他宝贝了一百多年,会这么轻易把他交出来?你——自己去把人带来,立刻!否则——”朴戾挥手,“啪”一声在柳折眉另一边脸颊上又摔了一记耳光。

  上官无益又惊又怒,气得手足冰冷,他从来没有想过柳折眉会受这种侮辱,而且,就在他面前!柳折眉是来帮他的,他原本没有任何理由来蹬这趟浑水,只是因为他有一份天生的悲天悯人的心性,就必需受这种折磨?“朴戾!你给我住手住手,立刻放了他!”上官无益大吼道。

  朴戾根本不理他,上官无益只会怒吼而已,成不了气候,他放心得很。

  “你放开他,我去找人。”慕容执苍白着脸,终是缓缓地道。

  朴戾并没有认出她就是扑人他和柳折眉之间的那个碍事的人,只是有些诧异,不知这个神色惨淡的女子是什么样的身份:“好,你去,立刻去!”

  慕容执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缓缓往地牢走去,她看了柳折眉一眼,然后避开了他的目光,默默而去。她始终是一个淡淡的女子,即使是惨然心碎,她始终——不忍他受伤害,不忍他露出那样痛苦的神色,不忍的,她永远都不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永远无法忍受柳折眉身上受到的一点点的伤害,所以,她永远是卑微的,永远——得不到他的重视——

  “执——”出乎任何人意料,柳折眉竟然开口了,而且是一种近乎急切的声调,“不要去。”他语调中的痛苦如此明显,明显得灼痛了她的心,“不要去。”

  慕容执没有回头,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你——就这么——护着他?即使,是牺牲你自己?”她用一种几乎是平静带笑的语气说,“他——他——真的如此重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我呢?我——在你心中,究竟,算是什么?”她终于说出了三年来想问但从来没有问出口的话,心中的痛,像一下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突然之间,心麻木了,不会痛了,一片平静,死灰一样的平静。

  柳折眉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不是的,”他痛苦地看着她,但她却并不回头,“不是这样的。”

  “我不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我累了。”慕容执摇头,语气很平静,“他会救你的,我相信。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回慕容世家,你不必来找我了。你觉得——幸福就好。”她若无旁人地说着,好像这里只有他和她两个。

  这些话本来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下说的,但她已经不介意了,毕竟,她还是要失去他的,在哪里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不愿做一个痴缠的女人,因为——即使是事到如今,她——还是爱他的。

  上官无益莫名其妙,他一直觉得慕容执是一个很好的妻子,也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他都有些偷偷地喜欢上她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结局?她不是——爱他的吗?

  何风清更是震惊,他没有想到这些话会由慕容执说出来,她——本是可以无限委屈的女人,为什么?

  朴戾只觉得大为有趣,嘿嘿一笑:“古来只有男子休妻;今天看到妻子休夫,哈哈,果然柳折眉为夫之道大为不同。哈哈哈——”

  他在大笑,却有人悠悠叹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听见了。

  只听柳折眉苍白着脸道:“不要去了,因为,他已经来了。”

  朴戾警觉地抬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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