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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之智勇不下于江湖豪杰!”上官无益震惊于她的镇静与利落,实在很想赞叹一番,只可惜他重伤之下,气息不匀,说不了长话。

  慕容执只是淡淡一笑:“谷主是否应该通知本门中人前来救援?”她从来没有和人动过手,自然也没有受过伤,但不知为何,心中一股淡然的情绪,让她完全不在意身上的伤痛——因为,她是来求死的啊!不是么?她不能与他同生,只求与他同死。

  上官无益摇头:“我把本门的传信烟花弄丢了,没办法,只能走回去,否则我也不会躺在外面的野地里动弹不得。范貉既然进来了,那蛮龙岭其他高手应该也已潜入了谷中,我们即使发出信号,也是自找麻烦。”

  慕容执也不在乎他弄丢了本门信物是怎样荒唐的行为,她听他说要走回去,那就走回去好了,她不在意的。

  于是两人并未商议,依旧默默前行。

  “前面那青松之后,大石之旁,有一个石门,你推开它,往左转,就可以看见无益门的几间破房子——”上官无益这几句话说得龇牙裂嘴,痛苦之极,家门在望,支撑着他的一口气登时松了,他就有些支持不住了。

  与柳折眉对她一样,上官无益想得到慕容执的一句关心简直难若登天,她虽然知道他伤重,却不会出言安慰,只是一径地默然无言。

  “开门的时候,要说是本谷主回来了,这是——切口——”上官无益昏昏沉沉说完这几句,便已神志不清。

  慕容执依言而行。

  ——门开了。

  当门而立的是柳折眉,他望着她,显然无比诧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淡淡地苦笑,他当然会惊讶,他那个素来不出门的妻子,突然出现在远离家门的地方,出现在他眼前,出现在完全不可能出现的地方,他如何能不惊讶?

  “执——?”柳折眉皱眉问,“你为什么——?”

  “先救人好吗?”慕容执只是笑笑,她不想解释什么,她只是想这么看着他,想见他,即使让他惊讶了她也顾不得了。

  柳折眉看了她一眼,说不出是什么神情,终于转身,把上官无益抱了进去。

  她的,永远“以大局为重”的夫啊!慕容执轻轻地笑了笑,他还是没有再多追问一句:为什么她会来这里?如果他肯再多追问一句,她定会告诉他的,只是,他从来没有再多追问一句。

  原来,距离无益门的真正的处所还有一段曲径要走。柳折眉之所以会当门而立,却是因为他正要出去找寻上官无益的下落。

  “执,你怎么会遇到上官谷主的?”柳折眉眉目依旧无限温和,一双眼睛平静得一点波澜也不起,那声音,也安详得像九重天外的佛音。

  他却已不再问她为什么来,慕容执轻轻一笑:“没什么,我进来,他受了伤。”她却不说遇上过强敌,简简单单八个字,她就算已经交待完了。

  “家里——不好吗?”柳折眉带着她往里走,问着,像是千古不变的恒常;每当他出去回来,总会这么问——好像——很温柔——

  “好。”她与他并肩往里走着,目光并没有交集,各各看着自己的前方。

  他不说话了,好似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话是可以说的。

  走了一阵,慕容执抬起头:“你——是不是很忙?”

  柳折眉终于回过头看她:“嗯,蛮龙岭日落之后就要攻谷,我担心会伤亡惨重。”

  “我想,我来,会误了你的事。”慕容执轻轻拂了拂鬓边散落的发丝,“你有正事要操心,而我——我什么都不懂,帮不上忙。如果跟你一齐进去,你岂不是还要花很多精神解释我是谁,为何来?还要分心照顾我?而且,也会影响你们的军心,他们——他们想必会很好奇——”她摇了摇头,“我不希望你烦心。”说了这么多,她的重点只是最后一句——她知道他不喜欢被人评头论足,他喜欢安静,而她一来,却一定会招来好事之徒的议论,会扰了他的清静——她不愿他不悦,如此而已。

  ——因为不愿他皱眉,所以——她可以委屈自己到这种程度,而且——她竟然甘愿,即使——他并没有要求,但是他心中一丝一毫的微微波动,她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愿他烦心,希望他可以保持他的清静与安宁。

  ——曾几何时,她的爱,已经卑微到了失去自我的地步,已经可以为了成全他的一切,而委屈自己的一切——即使,只是宣布她的身份是他妻子——而已——她不敢有所期待,却愿意付出——不是愿意这般伟大地牺牲,而是——情到深处,无可奈何,她忠于自己的心。心告诉她,愿意如此——爱他——因为,只有如此地爱他,他才不会上了天,成了非人间的神佛。

  他停了下来,似是有些错愕,突然微微一怔:“执,你受了伤?”

  他到现在才看见她身上有伤?慕容执又是笑笑:“一点轻伤,不要紧的。”怎么说呢?看见他罕有的关心,她的心还是微微地暖了。

  柳折眉慢慢伸出了手,微微拉开了她肩上破碎的衣裳,那伤口很深,血流未止;她脸上虽然带笑,脸色却是苍白的——她本是个平常女子,本有着平常的健康脸色,本——不会和任何人动手打架。以他的经验,自然看得出那是打斗之伤,他甚至看得出那是蛮龙岭范貉的折扇伤的。

  ——为什么?为了——他?

  慕容执转过了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你伤得不轻——”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像平常的语气,只是她却分辨不出来是哪里不同,只听他说,“你不进去,那——你还可以去哪里?”

  她呆了一呆,他——是在关心她吗?为什么她依旧听不出关心的意味?“我——可以——”她可以去哪里?话说到这里,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无处可去,除了跟着他,她无处可去。

  “不要胡思乱想了,”他的声音很稳定,“你受了伤。”他说着,她这才知道,已经到了无益门的门前。

  他推开了门,让所有人都看见了她。

  他这是为了什么?因为她的伤?

  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看不见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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