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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好像改变了很多,很多。

  只是三年而已。

  看着镜中的自己许久,慕容执放下镜子,轻轻叹了口气。她的夫,他没有看见她在他书桌上摆放了一盆小黄花,也没有看见她在书房门口贴上了两幅字画。一幅是“雄雉于飞,上下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一幅是“自镜中三年,无情不苦,若是有情如何?坐看流水落花,萧萧日暮。”第一幅是诗经《雄雉》,说的是思君之苦;第二幅却是她自己所写,小戏笔墨,不过自嘲而已。仁诗经也好,闺怨也罢,他只看他的佛经,关心他的大事,这小小笔墨,如何与他的人命大事相比?他的妻写得一手好字,有满腹诗书,那又如何?她只是他盛情难却之下娶的妻,她只是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千金小姐,她只是慕容世家千娇万宠的一个小女子,她不懂他的大事不懂他的抱负,不懂他的想法。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所以她永远走不进他的心?

  看窗外秋风瑟瑟,千万黄叶凭风而起漫天飞飘,她又悠悠叹了口气,轻轻拔下头上的一支银簪,换上一支木簪。轻轻站起来,换上一身平日穿着的青布衣裙,打上一个包袱,她最后看了镜子一眼,笑了笑,轻轻走出门去。她真的只是一个居家的女人吗?她今生今世真的就要困在这小小的柳家别院中,洗衣种柳,然后一日一日等着他回来?

  ——直到某一天,他再也回不来?

  不是的,她不愿这样,她愿意等,但不愿看见自己这样的结局——有许多事她本来从未想过,但昨日他说这次他可能会死,于是她想清楚了许多事。

  她知道自己今生今世都无法成为侠女,她并非英姿飒爽的女子,亦没有俏丽的容貌、称雄江湖的野心——她只是一个淡然女子,淡得几乎没有颜色,但她终究是慕容世家的人,她不能与他同生,但可以与他同死——并非因为节妇的贞烈,而只是因为——她爱他——而已。

  她爱他,如果他会死,那么她与他同死,就如此简单而已。

  所以她在他离开的下午离家,踏上和他相同的路。

  2.满路荆棘

  她实在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女子,又是少妇打扮,一身的粗布衣裳,一路行来,竟是无惊无险。她甚至可以听见人们对她的议论猜测,以为她是寡妇回娘家,或者是弃妇寻夫。因为单身女子外出,总不是什么好事。

  闲言闲语,说说也就过了,她听着,也只是听着,并不生气——换了自己看见一个女子独身远行又会有何想法?还不是相去不远?人总是好奇的,那又有什么可笑的?可气的?他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好奇,好奇罢了。

  在一家茶馆稍事休息,她要了一杯苦苦的云香,淡淡吁了口气,靠在椅子里休息,慢慢地呷着那茶。

  她并不知道,她品茶的样子,有着一种独属于她的天生的淡淡慵懒的神韵,加上那微微愁倦的眉头,在有心人眼中看来,那是非常动人的一种妇人的韵致。

  “请问,这位夫人可是前去无益门?”一个很年轻的声音响起。

  慕容执缓缓抬头,放下了茶杯。那是一个眉目英俊,生得相当俊秀的白衣男子,莫约二十出头年纪,腰悬长剑,显是武林中人。她眨了一下眼睛:“为什么我一定是去无益门的?为什么我不是去别的地方的?”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由此前去,除去无益谷无益门之外,并无其它地方值得夫人前去。夫人似是远途而来,衣裙沾尘,脸上却毫无倦色;手持沸茶,入口即饮,显是身怀武功。即是如此,在下如何还猜不出夫人欲去之处呢?”他本是与慕容执临桌,因而两人攀谈,很是自然。

  慕容执心中暗自叹息,她从未行走过江湖,不知江湖中人目光竟然犀利至此,笑了笑,她缓缓地道:“如此说来,阁下岂非是同路之人?”

  白衣男子一怔,不觉笑了——好聪慧的女子——她这一句,意指他与她相同——他何尝不是身怀武功?因而依他自己的推论,何尝不是前去无益门?“夫人敏锐,在下甘拜下风。”

  慕容执本来并不喜欢有人打扰,更不喜欢与人同行,但此时心中一动,她缓缓地问:“不知阁下高姓?”她并未人过江湖,但自小在江湖世家长大,江湖口吻却是耳熟能详的。

  白衣男子点头一笑:“在下千凰楼何风清。”

  慕容执从未听过“何风清”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千凰楼——是不是有一位——七公子?”她的语气很不确定,因为她从来不理江湖中事。

  何风清惊讶地看着她:“是啊。”他顿了一顿,又问“你不知道我们公子的事?”

  慕容执摇头,她哪里关心这些,她只关心——“你知道柳折眉吗?”她问,这才是她会同他攀谈的原因,她只不过想知道她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侠士,有着什么样的名声。

  何风清奇怪地看着她:“你不知道我们公子,却知道柳折眉?”

  慕容执皱眉:“你们公子——名气很大么?”

  何风清笑了:“至少不在柳折眉之下。”他叹了口气喃喃地道,“虽然,他已不是我们的公子了,但在大家,中,他依旧是我们千凰楼的公子。”

  慕容执看了他一眼:“那么柳折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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