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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金戈怒火上扬:“谁没有母亲?谁不是父母生养的?你脑袋有病么?亏你生得人模人样——”他突然呆了,定睛看着秦倦,整个人像被抽干了血。

  秦倦依旧一脸漫不经心——漫不经心地把银勺移到了烛火上,珠本是易碎之物,如何经得起火炙?火光一闪,红珍珠已发白发黑,千万价值化为乌有,连石头都不如了。

  在那一刹之间,葛金戈突然想通了许多他从未想过的问题——他自恃武功高强,从未想过会失手,万一九龙寨这占江为王之事像今日这般出现意外,那该如何是好?他自以为夺珠之事轻而易举,不惜以寨作赌,如今事败,他该如何对兄弟交代?他如此自大轻率,怎能对得起二百三十三名倾信他的兄弟?他算是真的为兄弟着想么?他真的把他们当兄弟么?秦倦一问,问得他惭愧得无以自容。他闯荡江湖,做的是强抢豪夺的勾当,刀头舔血,这可是人人希望的生活?他有母亲,母亲孤身一人仍在他出生的小山村里过活,他没有一份安稳的生活来奉养母亲,他也从未替母亲想过,这样,算是对得起母亲么?秦倦二问,直刺他十多年来连想也未想过的世故,到底要如何做才对兄弟、对母亲最好?

  就是这样,七公子三句话,江湖少了九龙寨,千凰楼多了红间阁。三年来,葛金戈奉养母亲,娶了一房媳妇,日子过得和乐融融;而手下一干兄弟花的是安心钱,也人人笑容满面。这样简单的幸福,是以前连想也没想过的,而这种幸福,却是七公子给的。

  葛金戈永远感激。

  回过神来,他已跨入了凤居,他知道七公子人在里面。

  室内永远的药香袅袅,烟气缭绕,永远的床幔低垂,他往往看不清七公子的容色,连神色都分辨不出,只听得到那同样音调的声音。

  “三阁主么?”秦倦的声音向来底气不足。

  “是。”葛金戈定了定神,“今年珍珠行的情形全都不好,但本楼经营尚可,结余下来十三万八千两银子,其中十万两依公子嘱托给了本楼下设的永春药堂以供赠药之需。五千两用于装点门面,还余三千两交与总阁。不知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总阁领一万两银子分与阁下兄弟,作为年资。”秦倦的声音听来毫无气力,“少林觉慧大师要寻一种性冷珍珠合药,你查查红间阁里有没有,若有,就给他送去。”

  “是。”葛金戈知七公子交游广阔,这种事甚是寻常。

  “还有——”秦倦语音极低,“你阁里的杨万封——我要你留意小心。”

  葛金戈心头一凛:“是。”

  书砚这时站到了床边,眉头深蹙。

  “你——”床幔里话音一顿,微微喘息之声传来。

  “公子!”书砚一跺脚,“该死!”他狠狠瞪了葛金戈一眼,挑开床幔,扶秦倦坐起来。

  葛金戈心头一凉,惊惶担忧到了极处,反倒怔在那里。

  只见秦倦右手按着心口,眉头微蹙,脸色灰白,但神色尚好;他摇头拒绝书砚递给他的药,看了葛金戈一眼,神色之间依旧那般漫不经心:“你回去之后,告诉铁木阁,近来千凰楼正逢多事之秋,要他为楼中各阁的安全多多留意。”

  葛金戈看着他苍白若死的脸色,忍不住道:“还请公子为千凰楼保重。”

  秦倦笑笑。

  葛金戈退下,不知怎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总觉得秦倦那笑,笑得很有几分凄凉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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