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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咳咳……”江夙砂听着听着,越听越离谱,忍不住咳嗽起来,“你在想些什么啊?”

  “呵呵、呵呵呵。”颜染白偎进江夙砂怀里,忍不住笑,“胡思乱想。”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絮絮而谈的夜晚,纯然没有想过任何有关将来和明天的事,只要现在觉得温暖就好了。

  第二天。

  录音室。

  “孤樱,告诉哥哥爸爸的画藏在哪里好吗?”正在录音的是推理剧《消失的画中女子》,江夙砂配的是剧中第一个被凶手杀害的画家的孩子孤樱。孤樱的设定是个有点神经质、有点通灵、有预知能力的自闭症儿童,需要一个能够发出阴森森童声的声优。江夙砂的声音声线偏高,纤细清澈如琉璃,略略变调放缓就能达到要求。现在正在发话的是剧中谜样的凶手——请了最有名的专门配温柔男子的声优温可梨来配凶手,要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在温可梨的声线里,即使是不怀好意的哄骗,也充满了轻声细语的柔和。

  “哪……爸爸的……”江夙砂发出两声能令人心跳暂停的平滑孤僻漠然的童声,宛如坏掉的机械人,“画?爸爸没有画。”

  “啊——对不起,不是爸爸的画,是爸爸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她在哪里?”

  “爸爸没有画,也没有女人。”清嫩漠然的怪异童声听得人毛骨惊然,“只有死人。”

  “死……人?哪?”温可梨发出温柔的笑声,“嗯,那你告诉哥哥爸爸房里的‘死人’在哪里,死去的——女人对不对?”

  “嗨!”江夙砂配的孩子漠然转身,带着笑靥如花的凶手往房间的深处走。录音室的助手放出了走路的声音。这一段是描绘凶手在寻找当过孤樱父亲的模特的女朋友的下落,做过孤樱父亲的模特之后凶手的女友就失踪了。眼下凶手正潜入孤樱家寻找女友所留下的最后的影像——原本是要找孤樱父亲给她画的画,却不期然发现了女友的尸体。

  “喂,大哥哥,你看见了死人以后会杀了我爸爸吗?”动画里的孤樱走到父亲的画室门前,正准备推开门,突然停了下来,阴侧恻地问。

  “呵呵。”温可梨配合着笑起来,“呵呵呵。”

  “画里的姐姐为什么会变成死人,我爸爸没有罪过,错的是时钟,那个时候敲响了十二点。”动画里的孤樱阴森森地说,“你杀了我,杀了我爸爸,你会后悔的。”

  “嗯?”温可梨发出了很变态的一声转音,似笑非笑的。

  “咿呀”一声,画室的门开了,迎面是一具被钉在画布上的女人的尸体,摆着维纳斯的造型,双手被砍去,一幕血淋淋的情景。

  就在这个时候,动画里的凶手抄起画室旁边的小石膏像,向孤樱后脑砸去,孤樱的戏到此结束,动画上最后一个镜头应是孤樱回过头来对着当头砸来的石膏像阴森森地笑,仿佛故意找死一样的笑容,然后被凶手用石膏像砸死。

  原本到这里江夙砂的台词已经将近结束,这一段配音到一段落,温可梨已经合上了台词本,大家都在做结束的工作,等着孤樱的画面结束。突然江夙砂发出了“呵呵”两声令人毛骨惊然的低笑,鬼一样阴森恐怖,居然是在痛苦中夹带着快意的狞笑,随后“啊——”的一声惨叫,幸灾乐祸、死亡、恐怖、黑暗、扭曲、愉快、兴奋……孤樱死去的时候那种变态的兴奋被他用这一声惨叫拖得清清楚楚。

  温可梨全身一震,他也是名声优,自然无比敏感,别人都说江夙砂在配音这一行才华洋溢,这一声惨叫居然让他忍不住寒毛直立,这种声音……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兴奋怎么可能叫出来?江夙砂……究竟还是不是人?他往江夙砂那边望去,却发现他发出了那声惨叫便一动不动,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紧紧咬着嘴唇——竟一直没有换气!

  “卡!很好。”监督对这突然的一声惨叫非常满意,“夙砂果然是夙砂,今天可以收工了。”

  “夙砂?”温可梨疑惑地用手摇晃了一下江夙砂,他怎么了?

  “啪”的一声,江夙砂一手猛地推开温可梨的手,脸色惨白,依然死死屏住呼吸。

  他要闷死自己?温可梨没有和江夙砂合作过,完全不了解他这个人,“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温可梨不愧是温可梨,轻声细语安慰起人来的时候是无人可以拒绝的温柔。

  江夙砂听到温柔的声音,慢慢地、慢慢地放松了一点自己,极浅极浅地换了一口气,突然猛地抓住温可梨扑入他怀里,痛苦地抽泣起来。

  录音室的人见怪不怪,早知道江夙砂是这种德性,第一次见的时候大吃一惊,以后见多了就满不在乎了,他只不过太投入剧情而已。所有的人都这么想:他太投入了,这就是江夙砂的魔力所在,他能把感情完全投入角色。

  “喂喂。”第一次来这个录音室录音的温可梨却手足无措,不知道拿这个挂在身上的东西怎么办,“你到底是怎么了?”

  “染白……染白染白染白……”江夙砂扑入温可梨怀里抽泣,无意识地喃喃呼唤,“染白染白染白染白……”

  他是不是哪里不正常?温可梨僵硬在录音室里。大家各自收拾东西,没有人要来教他怎么办,正在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录音室的门稍微开了,“请问江夙砂……”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温可梨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提着一个袋子走到了录音室门口,她显然是看见了紧紧缠着自己的江夙砂,问话问到了一半就没再问下去。僵硬地在门口站了三十多秒,她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放下了她带来的袋子,没再说任何话就离开了。

  怀里抽泣的人还在哺哺地念“染白”,温可梨不知不觉也叹了口气,他自己也长得不错,颇符和他“温柔男子”的形象,但被如此精致纤细的美少年抓住也着实不忍心把他推开。过了好一会儿,江夙砂才眼泪莹莹地抬起头来,欲言又止的眼神,温柔的杏眼充满魔性的依恋,呆了好一会,他用手背一下擦去眼泪,长长吐出一口气,“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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