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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你竟然趁我不在拿它当枕头!居然还敢把它丢在地上当靠垫!”

  他笑了,“宿舍里没有冰箱,又没有冰淇淋吃。”

  “说来说去,我在你心里就是零食、碟片、流氓兔和冰淇淋。”

  她继续哼哼,“那还不容易,你从s大宿舍搬出来,卖零食卖碟片卖流氓兔和冰淇淋不就行了,你找我干什么?”

  “半夜三更想要打电话,不知道打给谁。”他说。

  “打给色情电台啊,那里很欢迎你打的。”她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的实验做不好,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导师说我整天在看手机,问我在看什么,我说我看看有没有短信。”他说,“但是新手机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了,捶了他一拳,“假惺惺!肯定又说故事出来骗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去了S大不知道多快活多如鱼得水,不知道多少师姐师妹觉得蔺霖温文尔雅沉静可靠。你还常常陪着“你知道我唱K唱的是什么吗?”他继续柔声说。“什么?”她问。“有一首歌,叫做《背包就走》。”他笑笑,“你要听吗?”“要。”她想也不想说。

  “曾想以太幸福的理由去说别离,说两年里,做到什么都答应你;曾想其实在一起几年就很可以,太多话题,再说下去太伤身体。背包就走,一切潇洒随风丢弃,谁说一个人一定要有另一个人才能好好做他自己?”蔺霖笑笑地唱,婧明静静地听,“背包就走,一切和时间都可以过去,何况这一个人生来无法和另一个人哭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唱,“太多道理,随时可以说服自己,太多东西,带走了害怕回忆,我一个人没有什么不可以继续,只是一句,我不习惯而已……”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听,“你写的歌?”

  他没回答,勾起嘴角笑笑,她却看不见。

  “弹给我听好吗?”她说,“你的调子好听,歌词好烂。”

  “这里没有钢琴。”

  “我不管。”

  “婧明乖,明天我带古筝来。”

  “古筝难听。”

  “没有钢琴。”

  “不管。”

  “我唱给你听。”

  沉默了一会儿,她好像很无奈地赦免蔺霖,“好吧,算了算了,你唱给我听。”

  “曾想以太幸福的理由去说别离,说两年里,做到什么都答应

  你,曾想其实在一起几年就很可以,太多话题,再说下去太伤身体。背包就走,一切潇洒随风丢弃,谁说一个人一定要有另一个人才能好好做他自己……”蔺霖坐在床头继续唱,门口来来往往的护士都在微笑,这男生的声音真好听。

  苦中作乐。

  蔺霖和婧明都很清楚,她将要面对的是几乎失明的人生,此时此刻的快乐,不过是苦中作乐而已。

  她不想哭,不想会让她怨怼的事情,“喂,我真的很爱你。”

  “每次见我都在唠叨这一句,老太婆。”他说。十四回飞的独翼鸟

  经过仔细询问,听说等候眼角膜的人在婧明之前这家医院还有七个,最近有场火灾伤到了不少人的眼睛,那就是说即使有那么多人捐赠,多半也是轮不到她的。婧明妈妈本想把她带回家,但是婧明不肯,没办法她只能在Z市留下来。蔺霖这几天一直陪着她,经过她再三追问,他才说他和导师说放弃硕博连读,打算本科毕业就找工作去了。

  “为什么要放弃?”她现在就住在蔺霖那个小公寓里面,听到他放弃诧异得简直天都要塌了,“你放弃了,你确定那些得不到保送资格的同学不会杀了你?”

  “他们应该去庆祝才是,”他笑笑,“我放弃,名额就让给下一位。”

  “你为什么要放弃?”

  “华先生给了你一笔钱,说因为你陪他去买东西出了意外,他给你赔款。”蔺霖笑笑,“你的合同要解除,我想你还是考研吧。”

  “我眼睛看不见怎么考研?”

  “到明年一月考研的时候,说不定你眼睛已经好了。”他很有耐心,“先做考研准备吧,工作我去找,我去做。”

  她听了半天才理解到他找了个借口让她坐在家里,他要出去找工作。“你有乙肝,找工作很吃亏的,现在工作好难找。”

  他在她额头垫了一层消毒湿纸巾,然后亲亲她的额头,“我可以写点稿子,然后找份简单的工作,一份工作不够我做两份,虽然没有你高级白领一个月六千,但是至少可以养你。”

  “我妈会养我。”她本能地说。

  他不置可否,“我不能让你妈养你一辈子。”

  “我也会赚钱。”她说。

  他笑了,“你只要会花钱就好。”然后他就出去了。

  她有阵子好不服气,在家里摸索着打开电脑,本来想要看网上求职的信息,却怎么看也看不清楚。那一个一个字明明差一点点她就能看清楚,偏偏就是差了那一点点她看不见f看了半天气得她差点哭了,要一把砸烂键盘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他可以写稿,她也可以。

  打开word文档,她试了三次之后把字体调到一号字加粗,在雪白的屏幕上她终于看到字了,打下一个“一”,她瞪着那宇,心头怦怦直跳,打下一个题目《迷迭》,然后她开始写文章。

  她写:“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她为他写了一句话:他因他忧伤含蓄而高贵,又因高贵而苍老……”

  “婧明,你在房里干什么?”婧明妈妈在厨房做补汤,听到她在房间里打字的声音。

  “我在写日记。”她说。

  “你能写日记吗?小心你的眼睛。”婧明妈妈洗了手过来看,整个屏幕几乎只看到一个字,怔了一怔,“写一会儿要好好休息,不要太累了。”

  “好。”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继续打字。

  以前蔺霖说,写小说是三十岁以后的事,是有阅历以后的事。她现在心情很平静,和蔺霖在一起两年,好像发生过很多事,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惟一多了的,不过是阅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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