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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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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夕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红,“那是不懂事的我,我以前,从来不吸人血,虽然很虚弱,但是我一向都很自豪,我是一个干净的鬼。”她飘浮过去,以手轻触那个伤口,看得出她很心痛,心痛他遭受到的痛苦,也心痛她自己五年的坚持,在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失去了意义。 “傻瓜,吸血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通微双手轻轻抓住了她,她就在他胸前,很好捕捉,他就像抱着婴儿一般的非夕,用右手,轻轻托住她的后颈,把她的头向自己的颈项上送过去。 千夕微傲一挣,低声道:“你干什么?难道你以为,我还是非夕那个傻傻的,把吸血当作……当作……”她没说出当作什么,顿了一顿,才接下去说,“的娃娃么?我已经连续吸了你两个月的血,再吸下去,你的身体,当真要被我毁了。” 通微低笑,就当作没有听见她后面半句:“把吸血当作吃奶的孩子吗?” 千夕脸上大红,瞪了他一眼,又羞又恼,“那是不懂事的娃娃,不是我。”说是这么说,她却把整个人都埋到通微怀里去,脸向着通微的手肘,窝得一个人只剩了半个。 通微轻笑,抱着千夕,像抱着一只小猫,“不必抵赖了,那是你的本性,没有束缚的你,天生就会是那个样子的,像个粉团的娃娃。”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你小时候,也是那个样子的。” “胡说!我小时候?那么久的事情,你怎么可能记得?我小时候,也是你小时候。”闷在通微怀里的千夕还要强辩:“赶快忘记好了。” “你小时候,有一次苏嬷嬷做玫瑰糕,你就是那样拖长声音,软绵绵地给苏嬷嬷说,‘我好饿好饿哦,’然后苏嬷嬷实在不忍心拒绝你那么可爱的样子,给了你一块玫瑰糕,结果那玫瑰糕是镇里李秀才娶媳妇咱们家送的贺礼,苏嬷嬷给了你一块,数目就不吉利了,被爹教训了一顿。”通微回想着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嘴边带着微笑,“你还记得吗?” 千夕闷头在他臂弯里问了一句:“那时候我几岁?” 通微轻笑:“三岁。” 千夕捶了他一下:“三岁的事情,你还记得来取笑我!” “你要吸血的时候,也是那幅样子,‘通微娘,我好饿好饿哦’,”通微低笑,“我虽有心不给你吸血,但是怎么抗拒得了你那副样子?好像我不给你吸血,是我天大的罪过,你天大的委屈。” “你还笑!”千夕从他怀里挣起来,羞得找不到个地方钻进去,“你再笑我不出来了!”她准备躲到通微身体里去。 通微展颜大笑,抱住她:“我不笑就是了,”他还是托着她的后颈,认真起来,沉静地道,“我说真的,你刚刚成形,鬼气虚弱,如果没有一点血让你强壮一点,明天,我怕你经受不起阳光,不要恼,听话好不好?算是最后一次让你吸血?好不好?” 千夕怔怔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脸上一红,低下头:“你还当和孩子说话,用这样哄孩子的口气,”她话虽如此,却忍不住补了一句,“我已经不是半个魂魄,你真的确定自己经受得起?” 通微微笑:“你当我是什么啊,死人吗?” 千夕低声道:“尽说一些不吉利的。”她乖了,乖了的样子和非夕一模一样,眼睛大大的,专注认真地看着通微,等着他发号施令。 通微依然扶着她的后颈,让她依附在自己的颈项上吸血,这一次千夕很听话,没有反抗,唇齿也格外地温柔小心,他怀抱着一个正在吸取他鲜血的厉鬼,心里,却有一种温暖幸福的感觉,慢慢地扩散,慢慢地蔓延…… 过了一阵子,千夕抬起头来,唇边宛然有血痕,那样子本应很可怖,但是看在通微眼中,却是很可爱,柔声问:“够了吗?” 千夕变得鲜明而清晰,就像一个真正的,十五岁的女孩,衣袂在夜里飘,似乎真正会带出风声一般。她点头,却似乎有点想哭,泪水在眼睛里滚来滚去。 通微吃了一惊:“怎么了?”他柔声问。 “我不想,不想吸通微的血,不想吸血。”千夕用衣袖擦眼泪,忍不住抽泣,“我不想做……怪物……”她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看着他,“就算重生为妖,也都是要吸血的,是不是?” 不忍心她为了这个而痛苦,却也不忍,明知道不可能而骗她,通微静了一会儿,才回答:“是的。” “我不想吸血……”千夕抽泣,她擦眼泪的样子像个孤然无助的孩子,被人遗弃的小可怜。 “你是不想吸血,还是不想和我在一起?”通微低声问。 千夕一震,迅速抬起头来,擦掉眼泪:“我不哭了,不哭了。”她含泪带笑扑过来,“我什么也不怕,就算是要吸血,我也跟着通微一起活下去!我说要陪你到老!”她突然静了一下,低声问,“通微,我有没有对你说过——” “什么?”通微问。 “我不只要陪你到老,还要,陪你到死,”她柔声道,“我现在什么也不怕。” 他微微一震,用手掠开她额前的零落发丝,心道——我曾经,答应过等你长大,就娶你为妻,却怎知,如今你是再也不会长大了,“等你重生为妖,我就娶你。”他低声地,很轻微地,也不容反驳地道:“我不管你有没有长大!” 不是不管,而是,你明知我不可能再长大,我永远只能停留在十五岁,因为我在十五岁那年就已经死去,但是你却愿意娶一个永远都不会再长大的,化身妖怪的女孩。千夕泪珠莹然,只低低地叫了一声:“通微!” 通微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安静地把她抱在怀里,像是对着非夕,却又更加温柔。 恐怖的厉鬼的黑夜,却是一片,令人心醉的缠绵温柔。 良久。 才听见千夕轻轻地问:“你得到了那些魂石,为什么,不早早让我出现?而要复生半个我,让我平白闹那么多笑话?” “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害怕,你复生之后,我就会消失,我害怕,你找不到我会难过的。”通微安静地道。 千夕无语,过了好一阵,才听见她用哽咽的声音笑道:“你当你的魂魄是狗皮膏药,把我的魂魄补了起来,自己就不见了吗?”她这样笑,还故意笑得很大声。 通微陪着她笑:“可是如果没复生半个你,我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我做了一回人家的娘。” 千夕登时语塞,说起她是非夕的那一段,她就满脸发烧:“那是你把小孩子教坏的!” “谁让你男女不分,看见了我,还是坚持要叫娘?”通微拿住了她的把柄,那把柄,就是非夕。 “难道你要我管你叫爹吗?”千夕跺脚,“我的魂魄,的确是依据着你的魂魄重生的,我本应依附着我的尸骨,现在重生之后只能依附你的灵魂,你的灵魂对我而言,就像我的尸骨一样重要!非夕她……她什么也不懂,当然要叫你娘。” 通微低笑:“好啦,爹也好,娘也好,我不计较,我现在只计较,你什么时候叫我相公而不是爹娘。” 相公?千夕脸上一红:“难听死了。” 做梦,也未曾想过,她这一生死去之后,依然有机会对着一个人说及婚嫁、孩子和爹娘。无论,这一切的梦,是不是只停留在眼前,至少,她此生,也像很多很多女孩子一样,幻想过幸福,希望着将来, 天,在逐渐变亮,太阳,快要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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