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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他……他大概爱一些……其他的东西……”闻人暖看了一眼自己调药的手指和拿在指间的器具,“零零碎碎的东西,比如说大家都开心、大家一起玩、大家都不要死之类……”

  “什么‘大家’?”何晓秋听得莫名其妙,眼睛瞪得越发大了。

  “‘大家’就是……全部……”闻人暖微笑得有些苦, “所有的……他看见的人。”

  何晓秋瞪大着眼睛转过去瞪闻人暖, “什么意思?”

  闻人暖整个微笑都散发出纯粹苦涩的味道,“没有什么意思,我们小时候不也常常这么想吗?希望大家都开心,都在一起玩,永远不要死……不过也就是那样……罢了……”

  何晓秋皱起眉头发了阵呆,似乎在考虑什么叫做“大家都开心,都在一起玩,永远不要死”,未了叹了口气,“永远不要死,我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死哩。他伤得怎么样?会不会死?”

  晓秋还是孩子,轻易地就问出“死”这个字,闻人暖觉得有一股让她毛骨悚然的寒意白骨子里冒了出来。“他当然不会死。”她轻声说, “我会救他。晓秋,帮我喂他水,他流了太多血,不喝水会死的。”

  “是是是,奇怪你下个月要嫁给小月了,我为什么要帮你救小月的情敌?”何晓秋还在那笑,手里拿了勺子小心翼翼地往圣香唇间喂水,边喂边笑,“可是他长得真像个娃娃,好漂亮,让人讨厌不起来哩……”

  碧落宫。

  宛郁月旦依然坐在那盆“帝麻”之旁, “帝麻”之果已经渐渐成熟,望之晶莹润泽十分可爱,散发着一股草木的香气。

  肖雅凤来告状说闻人壑在房里被人点了穴道并被五花大绑,宛郁月旦只是笑,闻言要闻人姑姑做了羹汤给闻人叔叔压惊,却不提查犯人的事。

  右手边胸口赫然一道剑痕的杨小重,那年轻冷峻的面容,仿佛依稀呼吸着寒棺里冰冷的气息。他虽然看不清楚,却感觉得到。

  闻人暖病情渐重,常常昏迷,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病势转重,他一样清楚。

  如果杨小重此刻复生,想必能够替他冲锋陷阵,为他杀李陵宴、为他振起碧落宫君临天下之气势,成为此时伤亡惨重的碧落宫之中流砥柱……

  一株“帝麻”,如何救两人之命?他开口说不选择,心里却烦恼得很。

  偶然因为寒风稍止而觉得温暖的时候,他会想起一些非常遥远的事,一些古古怪怪的声音,比如说有人赌咒发誓说要脱光他的衣服看他身上究竟藏着多少机关,要放火烧了他的澡房,要分他一半的家产,有人和他一起钓乌龟,有人躺在草地上唱“想回到过去,一直让故事继续,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

  想回到过去。

  恍惚之间,宛郁月旦真的兴起了一丝缅怀,如果能一直活在那无忧无虑的旅途上,该有多好?如果现在仍在武当山上唱歌打牌,该有多好?

  一阵寒风吹来,宛郁月旦蓦地一省,眼眸微微一黯:以圣香当日的伤势和病情,只怕不能平安过这个冬天了。

  闻人暖和何晓秋给圣香喂下了清水和药汤,盖好被褥留下一些清淡小粥,便起身回嘉京园。沿途之上,闻人暖突然说:“晓秋你先回去看看宫里是不是在找绑我爹的犯人,如果没风声我才回去。”

  何晓秋直笑说:“点了闻人叔叔穴道的可是我呢,我都不怕。”话虽如此,她还是先行回去,给闻人暖探路。

  等何晓秋离开了之后,闻人暖找了个僻静积雪的巷子,望了望天色。

  今日没有下雪,雪正在慢慢地化去一些,是最冷的天气。

  但天空很晴,并不阴霾,蓝得十分漂亮,只是连只燕子都没有,看着很空旷寂静。

  她缓缓脱下了蚕丝夹袄,又解下了貂皮围脖,除去了披风和小棉袄,只剩一袭单衣在雪化的天气里站着,望天。

  巷子里一阵风,她一阵颤抖,突然微微一笑,幽幽念起了一首诗:“沟水分流西复东,九秋霜月五更风。离鸾别凤今何在,十二玉楼空更空……”

  离鸾别凤今何在,十二玉楼空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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