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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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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钱大人,魏鹰语能上刀山下油锅,纵使有日要为其牺牲,他眼也不会眨一下;钱大人有过为他出头的心,已是足够;倘若要为自己奔走玩命,就为了所谓死后讨公道,他宁可钱大人顾全大局,将此气力花在更值得的事情上。 魏鹰语只能猜想,大人与阿九不愿在小处妥协,是因见过了许多无奈。很早之前,他便觉两人相像,看似不经意,实则不愿随波逐流。钱大人许是看重大人这一点,才想尽办法欲收服吧……转头,他看着那苍白可怜的脸庞倚在车窗,看的是将自己重伤至此的贼人。 太过有恻隐之心,越易利用。魏鹰语眼微魅,转向了前方。 大人带阿九到齐玉,自是因为其有可用之处,如今将她留在驿站,正正表示了大人将阿九的安危摆在了重要的位置;甚至,比自身利益、比为日阳姑娘平反更为重要。 他不讨厌阿九,但跟了大人三年有余,总算见到有一人,一事能牵制于他,魏鹰语不可能放任不用……所以,只有对不起她了。 车内,陶知行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几近虚脱的黑衣人。分明他也伤得不轻,断臂流了不少血,魏师爷却不肯让他上车……饶是伤了自己的人,见到此景还是心有不忍,不懂为何非得赶尽杀绝。 这,就是大人所处的世界吗? 夹在大理寺与刑部之间,就算保持沉默,就算不挑衅任何一方,仍得不到安宁,也在无意间牵连他人。 然……大人在哪个世界,她挂心何用? 昨夜他已把话说开,重申两人之间本就有的界线鸿沟。大人是官,就算是带罪之身贬至偏乡,做个七品知县,他仍是官;而她是位列贱民之阶的仵作,就算大哥曾立功,就算陶家赎籍从商,在贱民阶层有着崇高地位,但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人记得陶家出仵作,她依旧是贱民。 一宿未阖眼,她想得透彻了。 大人对她不是利用,他们只是各司其职,做当做的。 这道理,她不是本来就懂?她与三哥,不就一直将之奉为圭臬,明哲保身……现今,她只要让自己的心回到与他相遇之前就行了,这应当不难。 出发前喝了大夫另开的方子,止疼宁神,功效极好,疼了整夜的胸口,眼下几乎不觉痛;没有痛觉扰乱,她不会再说出不经思考的话。 陶知行理了理略略紊乱的思绪,发觉夕阳西斜,三人已进城。魏师爷驾着车来到县衙前,许久没人来迎,他便上前拍门。 陶知行跟着掀帘下了车,两人在门前站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一人慢吞吞地来应门。 “何事敲门?”管事将门拉开一条缝,问道。 “在下福平县的师爷,”魏鹰语向里探了探头。“我家大人可到了?” 管事一听,脸色稍变,随即应道:“还未见到江大人,魏师爷不如在城里客栈等着,若有消息,自会差人知会。”说罢,便要将门关上。 魏鹰语见他面有古怪,眼明手快地将门抵住,道:“我家大人早我等半日出发,应当早已到达县衙,怎么会说没见过?”他手中一使力,将门推开,那时,正巧见到门里两人一前一后经过,转往堂上而去。他一把将那管事拉进,严厉地问道:“若我家大人不在,黄大人又怎能升堂?刚才那两人分明是仵作与坐婆……尸体早在福平验过了,黄大人还想做什么?” “坐婆?”陶知行一顿,忖度半晌,叫了声不好:“魏师爷,黄大人定是想藉重验日阳姑娘的尸体再动手脚。” “尸账已录,”魏鹰语一拧眉间。“怎能轻易重验?” “定是与黄大人所说,牵连齐玉过往案子相关。”陶知行回想着那日黄大人说的话,当时,他并没有说是什么样的案子……此举,是想扣住日阳姑娘的尸身吗?扣住了,又想做什么? 魏鹰语见她神情紧张,心知不妥,转身想叫管事让他们入内,怎知他已招来了衙役十数人,拦去门后通往公堂之路。 魏鹰语直觉将阿九护到身后,喝道:“大胆!此案州牧下令由两县会审,眼下摆了这等阵仗阻拦我等入内,是何居心?” “得罪了,魏师爷。”管事躲在衙役后头,道:“大人有令,今日审的是重案,闲杂人等不得进入,魏师爷还是请回吧。” 这就摆明是让大人在里头孤立无援了。魏鹰语咬咬牙,这些个偏乡县衙最讨人厌的地方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便胡来,若不是眼前人全都穿着一身人模人样的官袍,他还以为是来到土匪窝了。 反正昨日都忍不住出手,暴露识武一事,只要能快些打发这些虾兵蟹将,再多暴露点也无妨了。万分不耐烦地,他从腰间拿出了一方令牌。 公堂上,黄大人正坐大位,一旁江兰舟觑着远处步入惠堂的仵作与坐婆,明白了自己将保不住日阳的尸身。 将江兰舟沉重的表情尽收眼底,黄大人心情大好地抽了抽面皮,缓缓道来:“江大人,日前上您那儿领尸时,为免风声走露,不好抓贼人,所以在州牧大人信中没详提。您问了,我也没说清楚;这都是为了案子,江大人切莫恼怒。其实,扰了我齐玉县好一段时候的,是个采花贼。” 案情有变,不能单验喉间致命伤了事。黄大人便是想藉此验日阳全尸,然后借口扣住尸体以缉凶;凶手一日捉不到,日阳就得被扣住一日。 采花贼一向难抓、难定罪,或许验尸过后马上能结案,也可能十年八年仍毫无头绪。他忽然很想知道,想出此等招数的是黄大人自身,还是陈大人?若是前者,那是他看走了眼,黄大人当真能造成几分威胁;若是后者,为了把自己召回身边,用上这么纡尊降贵的手段……真是愈发让人反感。 反感,但确实棘手。 黄大人还说着前几单案的案发经过,一旁师爷将几页案账递到手边,江兰舟低头扫过,果然是苦主讲述遇贼的过程。只是纸张如新,怎么看也不似一、两年前写的,分明是捏造。他却只能针对当中疑点问道:“看作案手法,这几起案子确是有所关连,可嫌犯从未打伤人,更没杀害过苦主,手法差异甚大,这些与福平的杀人案何关?” “这……”被他这么一问,黄大人一时语塞,就闻站在其后的师爷接道: “江大人瞧仔细了,案账有云,此贼作案必留线索,便是布缝的红花一朵。在日阳姑娘尸体旁,不也正正落下了?” 江兰舟缓缓转向发话的师爷,眼神停在那脸上许久。“姑娘房中有几朵花,算得上什么线索?血流成河,谁又知道那花是白、是黑还是红?” 师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勾笑回着:“州牧大人说是红的,便是红的。” 江兰舟黑眸眯起,正要回话,身侧一道声音传来,道: “那么侍郎大人说是白的,便是白的了?” 步入堂中的正是魏鹰语,他手中一块玄铁令牌,上头阳刻了几个字,在众人还没看清前已收进襟中。 管事冷汗冒了整头,速速到了黄大人身边报告道:“魏师……魏大人手持刑部侍郎令牌,谁也不能拦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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