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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埋骨。”眼神飘了飘,陶知行照实答着,语气自是有些不甘愿。

  “埋骨?”江兰舟挑眉,随即懂了又是某个实验,闭眼摇了摇头。

  “那冲进我房里做什么?”若在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陶知行又怎么会蠢到自暴行踪?摸了摸炭盆中尚暧的茶壶,倒了杯茶给他暖手,转身也为自己添了些。

  陶知行接过言谢,才道:“小的……小的见到有小偷进了大人房里,然后见到房中有火光,以为是着火了……”听着自己的话,再瞧瞧自己一身狼狈,她越说越小声。

  江兰舟闻言停顿了一阵,才缓缓侧过头来。陶知行是见到有人摸黑进了他房里,担心他安危才破门而入?

  “……是小的冲动行事,唐突了大人。”陶知行有些委屈,但仍弯身,长揖到地。“小的给大人赔不是。”头一低,盖在头上的长衫落地。

  江兰舟背着身添茶,未回头,思索一阵,放缓声音说道:“知行,如你已知的,这府里有人盯着,细节你知道得越少越好,道理你明白。今夜之事,莫要与旁人提起。你若有何实验要做,我明日便吩咐下去,不会有人阻拦,往后深夜莫要再出房走动,明白吗?”

  “明白……”大人的声音和缓许多,陶知行乖巧地点头,可他仍背对着自己,是还未消气吗?

  须臾,江兰舟心下叹了口气,温声道:“夜了,你回房吧。夜里凉,定要热水沐浴,浸身过喉去寒气,长发定要拭干方能睡。”

  “……”

  “明白了就退下吧。”

  应了声是,陶知行拖着湿透的步伐往门外走。一直到关上门前,都没见他回头看她一眼。

  微风轻拂,白云轻飘,陶知行轻轻叹气。

  她的埋骨实验已经完成,那药粉果真可以化骨为泥,是个不错的发现。可……

  唉……

  过去有这种发现,心情应该无比雀跃、无比春天、无比开花,如今……如今她只想着,半个月了,送去的案账迟迟未回,见到大人在府里走动,却始终在远处说不上话。

  ……这府里有人盯着,细节你知道得越少越好,道理你明白……

  是。道理陶知行明白,明白得比谁都透彻。

  但明白归明白。知道有人监视大人,半夜又有黑衣人闯入他房中……

  若那夜是真的着火呢?若是真有人要对大人不利呢?这些猜测与不安并不是轻易可以消除。

  ……不安?

  陶知行傻了傻。

  她没做过亏心事,俯仰无愧,所以没有经历过如此不上不下的心情;她敬重的大哥、碎嘴但总护她让她的三哥,都独当一面,少教人操心,于是她更没有经历过担心一个人是如何的忐忑。

  如果大人与一般县令无异,如果没有交换了不下百回的案账尸账,如果没有那个午后书房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开棺验尸,如果……如果没有发现这世上竟有一人能平心静气地看待她不可自拔的坚持,这忐忑不安是否就不会存在?

  唉……

  陶知行两眼无神,枕在了靠在回廊花窗的手臂上,手中的石子随手一抛,穿过窗,落到石盆中,溅起水花。

  石子沉了下去,水面掀起一阵汹涌又平复,有如那日的小草划过水无痕。然而,石子确确实实是留在了盆底。

  她楞楞地,发起呆。

  陶知行自然不会注意到,远处,一抹人影在庭院矮墙下的阴影处立了许久。

  江兰舟不是没有察觉数日来,陶知行忽而欢喜忽而惆然,始于他闯入房中那夜。

  他自是不会因为衣冠不整的模样被瞧见而生气,他一向随性得很;他也并非刻意疏远,但这阵子临县的李、吴两位大人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拿了年轻时审过的旧案说要与他讨教……同样是议论过往案件,差别甚大。他近来睡得不错,可以归功两位同僚。

  那头,两眼眯起就要睡着的人儿摊软斜倚着窗,微风带起从头巾下散出的几绺细软发丝,露出了颈部的一片肌肤;同刻,江兰舟已别过脸,看向另一头时,见到朝自己着急走来的鹰语。

  魏鹰语神色不定,来到他面前停顿一阵,才脸色沉重、压低声音说了些话。

  语未竟,江兰舟遽然变了脸色,旋身迈开大步。

  一片火红。

  色略沉的血泊四处流散,上有大红纱与缎交织的牡丹华服,染血的纤指,染血的乌丝……点滴染血的雪颊,是唯一未被那火红吞随之处。

  没人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碧落阁夜里喧嚣,各人忙着各自的热闹,昨夜又是一年一度的点花日,宾客满楼,往往上半夜在一姑娘房中饮酒作乐至夜深,下半夜又与另个姑娘一同吟诗听曲到天明

  过午,丫鬟端了白粥与醒酒茶入房,惊见此景差点吓晕了过去。

  碧落阁的日阳死了,众人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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