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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恒山虽非中原五岳中最高,却是最北最陡,山顶雪帽终年不融,一入深秋山里已无人烟。

  次高的嵊嶙峰上细路围绕,平时已是难行,一错脚便要跌入万丈深渊,如今凛冬时分风雪交加,来路被厚雪埋没,要到明年春天雪停方能寻路山。

  嵊嶙峰顶有一处蜿蜒山洞,初入洞道狭窄难行,然越走路越宽,再往内去才知别有洞天,是石峰中挖空的一块平地;平地四周有窄道可行,一条向北的通温泉,更有暖石去寒。

  洞外刮着风雪,一片白茫;在这温泉洞里轻烟袅袅,亦是雾白一片,泉水里无人,倒是暖石上一对人影交缠。

  “阿声,以往你不爱温泉的,总说热得头晕脑胀,现下又何必勉强陪我?”靠在他怀里,单清扬舒服地闭了闭眼,问着。

  那声音显得慵懒,洪煦声抚着她微湿的发心,温温笑道:“与妻共浴,自然别有一番趣味。清扬以后不必因为我起身,便跟着起身;你终年为门里的事奔走操心,只得此闭关之时能浸温泉舒展筋骨,当好好放松。”

  她泡着温泉而他起身着衣,那……岂不就这么让他瞧着?她又怎么放松?单清扬心道他应没有旁的心思,是真心疼她累,心头顿时一暖,钻向他胸膛里找着舒服的位置。

  她与阿声成亲至今数年,七重门于江湖已非当年的小门派,蛇武盟也由当年三家增至七家,盟主每两年一轮,不令一家独大。单清扬是七家中年纪最轻的掌门,盟主之位的争夺她不放在心上,反正总会轮到她这,说不准到了那时蛇武盟由七家成了十家也不一定,那可威了,呵。

  她的大弟子能担大任,于是放手交了许多门中杂务给他去做。对单清扬来说,现在一年当中最盼望之事莫过于冬日嵊嶙峰的闭关……偷闲。

  想着,单清扬撑起身子与阿声对视,“阿声,我丑吗?”

  这问题,清扬已有许久未问,莫不是什么事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洪煦声看着她,单手抚上她颊上的疤,道:“江湖儿女首重武德,相貌其次。天水帮的帮主身形彪武,全脸烧伤,初见有些可怖,然话语中流露义气;阎王寨的军师头上横着一条蜈蚣似的疤,却是出了名的心软。清扬也不觉他们丑吧?”

  从前会以心美所以貌美安慰人,眼下倒是换了种说法;若过几年她再问,阿声会否又想出另种解释?单清扬微微露笑,她自揭下面纱不戴,便是将面貌心结抛去了脑后。“那……我美吗?”

  此话一出,阿声沉默,俊颜却是悄悄红了。

  单清扬觉得自己很坏,可……不可抑制地满心欢喜。

  不时整弄自己的清扬,是出自那直率活泼的本性,只在四下无人时才会卸下防心而显露,洪煦声被整弄得心甘情愿。不过多年下来,也自有一套温和的反击之术,他双手捧住她脸蛋,道:“清扬很美,令府里花儿都相形失色,花儿只绽开一个花季,清扬的美由心而发,若有我悉心灌溉,便会为我绽开一世。”

  “贫嘴。”单清扬微嗔。阿声易害羞脸红,却只有在听别人说话时才会,自己说起些肉麻话语倒是脸不红气不喘地,十分恼人。

  洪煦声低头印了印她微翘的唇,不见她气消,于是又印了印、再印了印,直到吻出一朵娇柔笑花,他大掌抚开她颊边散落的发,加深了吻。

  睁眼,洪煦声坐起身,盖在身上的衣衫滑至腰间,露出精实的胸膛。他眯眼,在温泉烟雾中找寻,却不见清扬身影。

  俊脸沉下,他起身套上衣衫,胡乱结了发,由小道步出。才走几步,已听见强劲风声,当他来到洞中平地,果然见清扬一人耍双鞭。

  他拢着眉,暂且放下心中不快,专注于眼前人。

  游龙游云,外人以为是白龙独身在云中嬉游,傲视大地;其实本该是双龙云游四海之意。他也想过有一日能与清扬无拘无束云游四海,可他不急,待清扬能放心将门务交由弟子打理,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没有牵挂。

  他在一旁看了许久。清扬一身白衣,手中白龙、赤龙鞭交错,俨然游龙双双嬉戏云间……

  走完招式,单清扬俐落收鞭,才发觉不远方阿声瞧着自己。“你醒了?”

  “嗯。”他点头,与她一同到石座上休息。

  阿声静静的,单清扬明白他不喜欢自己独自舞双鞭,小声道:“阿声,你莫要气我一人耍鞭。”

  洪煦声看着她。

  单清扬道:“爹爹在我心中是个好爹爹,可我到现在才慢慢懂了,原来他竟有太孤傲的一面。分明是双鞭,他却高傲得不愿与他人合招,索性连先人鞭谱也改了,只要展示他一人武艺便好,不顾旁人;他也不传门人这七七四十九式,就怕有人超越了他。我想我也懂了七重门的灭门之祸从何而来。孤傲如爹爹,立约又毁约,上奉陵山庄退婚,那是无信;搬离奉陵,那是无根;来到归鸿入蛇武盟,却将原先已入盟的吴家踢开,那是无义……”原来清扬偶尔独自舞鞭是为揣摩单伯伯的心思,洪煦声伸手盖上她握着双鞭的手。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单清扬问得平静。她不会去恨爹爹,可要断绝恨仇人的方式,她认为需要看清以往太过认定的事。

  “游龙游云为双人使鞭招式,我确是早就知道。”至于单伯伯为人如何,洪煦声只在小时见过他数次,无从判断太深。可单伯伯若真是像清扬所想那般无信无义之辈,爹又怎会与之深交,还为他二人指腹为婚?

  “清扬不需思考过深了,你不认同单伯伯做法,现在与他踏上不同的路,创出了不同的七重门,已足够。”

  “嗯。”这道理她明白,只是今日舞鞭有感而发罢了。单清扬点点头,将白龙鞭交到阿声手上。

  洪煦声笑开,“怎么?你肯将白龙鞭让给我?”

  “当然不,”有些坚持单清扬还是不会让步的,“我心已定,必要驾驭白龙鞭,以服天下人。可……此处只有你我,我想看你舞白龙鞭的模样。”

  “你想看男子舞白龙鞭的力劲,那我自当走一回招式给你看,”洪煦声看着手里鞭,道:“可我毕竟不是自小练七重门的内功与步法,怕会添乱。”

  是错觉吗?从方才,阿声话语里便带着一点不耐,是为何?单清扬不解,只有回道:“我所练的七重鞭法也是遭爹爹擅自改过的,又哪里是正宗?阿声练武单练形,却是各家都学得七、八分;况且你以前也说过的,游龙随心而走,我自有分寸的。”

  “……好吧。”

  洪煦声立起身,来到一角,松了鞭身落地,待清扬走至另一头,两人相视提气,眼神一凛,同时甩鞭跃出。

  双龙鞭出招一主一辅,归鸿论武时洪煦声的赤龙鞭为辅,跟上所有清扬以白龙鞭所出的撃招,掩护所有她收招时的空隙。此时他以白龙鞭领路,前方没有敌手,清扬跟随他动作之余也不忘观察,时而仿他的出招手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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