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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在她一向爱护自个儿的玩具,又特别珍惜每一件他所送的礼物,燕青岚多少开始明了她的意思,只能不情不愿的来到床边。

  “就这一次喔,因为是你的礼物,爹爹才出手的。”他喃念着,像是在对亡妻做说明似的,一脸不甘的出手搭上卫扬极其微弱的脉搏。

  奇怪,按这脉象看来……臭小子应该早就要死了的,怎么还能拖这么久?

  心下觉得有异,燕青岚又翻又碰的,最后找到的结果让他差点吐血。

  “你把凤还丹给他吃了?”

  燕骄娃不懂爹爹那又惊又怒的表情,她偏着头,很无辜的说道:“因为他肚子饥饿,骄儿只有那个,所以……”

  “所以你就拿凤还丹给他吃?”燕青岚接口,只觉一阵心痛,又想捶心肝了。

  不过在捶之前,也得问问该用多少力。

  “你拿几颗给他吃?”他问,不等她回答,径自从她身上翻出装凤还丹的白玉瓶,一开……里面空空如也。

  一阵痛从燕青岚的心房开始蔓延开来,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苦心研发炼制、要让女儿补身健体用的保命丹会全进了卫扬的肚子里。

  不提研发跟炼制的时间,光是要搜齐那些珍贵的药材,就耗尽他的心血跟力气,可以说每一颗丹药都是他的血泪,也包含他无尽的父爱。

  但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他那满满的父爱竟会全进了这臭小子的肚子里!?

  一阵恨让他想破口大骂,也想要赖大喊他不医了,可是……可是所有的恨意在对上爱女那单纯又无辜的澄澈瞳眸后……

  罢了!罢了!还是先救人再说了。

  重重一叹,他也只能认栽,不然还能怎样?

  虽然惊险,虽然曾经历生死一瞬间,差那么一点点就要丢掉那一条小命,但怎么说,差一点,那就差很多了。

  重伤的卫扬没死成,这是个事实,而说起来,一刀被命中要害的他,真是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这下子好不容易救回一条命,一阵子的调养是跑不了的。

  所以持续了很久一段时间,他每天就是休养、休养、休养……

  佯装读书,一双眼的视线却不禁朝坐在床尾边的人看去,而像是感应到他的注视,一样在看书的另一颗头颅抬起,清艳秀雅的小脸儿毫不迟疑地对他绽出一抹可爱的笑容。

  下意识的回以一笑,卫扬埋首回书本,但怎么也止不住心头的怪异感。

  不是错觉,他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对买他又救他的父女很奇怪!

  首先是态度上的问题,老的那一个呢,摆明对他没好感,每每见了他,都没什么好脸色,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与之相处。

  至于小的这一个,虽然充满了善意,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那并不是年岁大小的问题,而是她的言行举止,即使是因为年幼的关系,但她的一言一行总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单纯真挚到让人生疑。

  对着这样一对只能用古怪来形容的父女,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相处,再者,撇开他们对他的态度不谈,他自己的心态也还没调适过来。

  虽然他向现实低头,为了办好爹爹的后事而出卖自己,但受过去所读的书跟所学的人生态度所影响,说真的,他颇为轻视自己的行为。

  只不过,他真的没有办法呀!

  十二岁的年纪,说小不小,但说大也大不到哪儿去,没有任何店家肯雇用他这年纪的孩子,先前爹爹还在世时,他偶尔还能找点打零工的工作,换取他和爹亲一顿的温饱。可那样的机会不多,而微薄的薪资光是买食物果腹都不够用了,更何况是存下来?

  身边一分钱都没有,他不出卖自己,哪来的钱为爹亲办后事?

  现实让他不得不抛弃自尊向人低头,但这种事,没经验的他毕竟是做不来……不过一般人也没人会有这方面的经验吧?

  他苦笑,怀疑自己的脑子装了什么,怎会想到那边去了。不只是他,这世上的每个人都只有一个亲爹,一般人谁会有这种卖身葬父的“经验”呢?

  敛回心神,他有些烦恼的想着正题,至今仍厘不清,在他卖了自己之后,他该做些什么?

  不只如此,他的态度呢?面对这一对买了他又救了他的父女,他到底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们才是正确的?

  是下人吧!就像一般进到大府邸中的奴才一样,他该是服侍人的角色,但……但他们这些天对他照顾有加的模样,实在又不像对待下人的样子,而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分外的烦恼。

  从没卖过自己,如今在这一对买他又救他的父女面前,他实在不知道,现在他该怎么为自己找个妥善的定位点……

  “痛?”

  软软的疑问句就贴在他耳边,卫扬猛然回神,这才发现骄儿不知何时已跪坐在他身侧,精致、小巧的脸儿上布满了担忧。

  “还好,你爹的药很有效,伤口愈合得很快,至少外面已经结了一层痂,现在只要不动到它,其实就不那么痛了。”他回答她,经由这几天的相处,多少有些习惯她这种简短的说话方式,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的答案让她微微一笑,软软的小手摸他的颊,像照顾小娃儿一样的叮咛他。“你乖,爹爹去雇马车,我们回家,要回家了。”

  她的态度让卫扬有些哭笑不得。

  这也是她让他觉得怪异的一点,她虽然少一言,但总的来说,她似乎把他当成比她更加年幼可欺的弱小角色,否则,她不会老用这种又疼又哄的语气跟他说话,好像他是个易碎的娃娃似的。

  天知道当他们两个人并坐在一块儿时,横看竖看或是倒立着看,不论是从哪种角度来看他们两人,他都绝不是那个该受保护的人。即使他现在有伤在身,让行动不便的他显得苍白、虚弱了点,但那并不能改变什么,她实在不该用那种呵怜小娃娃一样的态度跟语气来对待他的。

  “那个……”他顿了顿,止不住好奇的问:“你刚刚说要回家,那是哪里?很远吗?”

  从他们住宿客栈的行为就知道,他们父女俩不是本地人,由于事关他的未来,他无法不感到好奇,不知道把自己卖掉后,他将流落何处?

  回应他问题的,是一长串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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