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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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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令涂季甫明白,她虽勉为其难地同意分手,却没有真正放下这份感情,她内心向往的,仍旧是同一个男人——察觉到心中那荒谬的期望,他猛地羞惭,不禁苦笑。 他在盼望什么?她和前男友分道扬镳后,会转而投入他怀抱?她眼中根本没有他这个人,那单薄的十一个字,不足以让她将他惦在心上。 然而只是这么一点奢侈的幻想——幻想她可能爱上他,已足够令他身体发烫,脸发烧,胸膛里感觉到一种幸福的激荡。 但此刻他没心思去胡思乱想,只是担心地望着她。她很难过吧?但她没哭,情绪还算镇定,维持分手的风度,她开始和前男友用餐,前男友似乎想冲淡尴尬的气氛,现在反倒滔滔不绝起来,还热络地劝她品尝菜肴。对于一个刚结束感情的人而言,他看来不但不伤心,反而轻松愉快得有点过分。 而她失魂落魄,听着前男友说话,平静地应对,甚至还能挤出一点笑,但笑得很勉强,有气无力。她顺应对方的殷勤,拨动菜肴,却一口也没吃。她清澈的眼睛静静的、执着地望着刚摆脱她的前男友,彷佛只要这么望着他,就能令他回心转意。 但他终究没有任何复合的表示。 于是她落寞地垂下眼睫,半晌,一颗凄楚的泪珠掉下,落在盘子里。 那滴渺小无声的泪,没有引起前男友的注意,却重击涂季甫胸膛。 她低着头,拿起皮包,哽咽道:“我先回去了——”她匆匆起身。 “元元!”男人唤她,但她没回头。 他犹豫着,似乎觉得让她独自冷静比较好,于是眼睁睁看她掩面奔出餐厅,并未追上去。 涂季甫立即抬手招来侍者。“结账。” 走出餐厅,才发现下雨了,细细的雨丝无声地飘落在黑夜里。 涂季甫打起伞,但前头娇小的身影没有。她没带伞吗?他以为她要回家,但她只是蹒跚地沿着大街走,茫无目的的背影像迷路的孩子,看得他难受。 他想将伞给她,但该如何启齿?对她而言,他不过是个陌生人——他猜她还不知他是她的新上司——他能做什么?安慰她?太突兀了,恐怕会吓着她。也许他该表明身分?“你好,我是‘Aqua’的总监,是你的上司……”然后该说什么?他口拙,想到要和暗恋的她说话,他紧张得手心冒汗、脑中空白,语言能力彻底当机。 不行,他不敢开口,害怕在她面前出丑。 那么他追她做什么?他不知道,只觉得不能任她伤心离去。他急切地追出来,仅仅因为她一滴泪水,他乱了方寸,进退失据,成了卤莽的傻瓜,他自嘲地苦笑。 无法安慰她,也不敢和她说话,至少能陪她一段路,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夜晚的街头游荡,于是用一种守护的心情,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地跟随。 宣元心浑然不知有人跟踪,也没留意自己往哪个方向走,甚至没发现在下雨,她只是拚命地想她和男友——不,是前男友的感情,是哪里出了错? 他们从国中就是班对,他老实保守,她活泼外向,个性互补,感情也一帆风顺,大学毕业后,两人谋职都遇到挫折,还互相打气鼓励。 他们没提过结婚,但彷佛已有了默契——至少在他喊她“老婆”时,她总听得两颊晕红,当成是他甜蜜的承诺。 可是一眨眼,甜蜜变冷淡,承诺灰飞烟灭。 感情是在何时变了调?前两天电话中,他还亲密地喊她“老婆”,为什么今天就决定与她只剩友情?为何选在重要的生日,宣布这残酷的事实?他甚至等不到吃完这顿饭,便迫不及待地开口,急着跟她一刀两断! 他显然对她已没了感情,她怎么连一点可疑的徵兆都没察觉到?也许真的是她太疏忽他,苦苦哀求也挽回不了。可是多年感情啊,即使缘已尽,仍断不了情,不舍和悔恨化作热泪,淌落两腮。 她颤颤地哽咽,走不动了,颓然地蜷缩在阴暗骑楼下,泣不成声。是她咎由自取,她不怪他,只是好自责…… 哀伤压抑的哭泣声听得涂季甫心紧悸痛,浓黑的眼眸抹上心疼的忧郁,他为她神伤,她却为了别的男子心碎,她心中没有一点他的影子,他心中却是满满的她,他无法看她如此伤心却什么也不做,不再保持沉默,想说点什么。 但该说什么?忐忑的目光从她纤细背影移到一旁,住家的电动铁卷门上,喷着“车库”两个红漆大字,他脱口而出—— “小姐,你挡在人家车库前面了。”天啊,他不能有更好的开场白吗?涂季甫懊丧得想挖个洞躲进去。 伤心的啜泣被打断,宣元心回头,望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很茫然。他是谁? “你挡在人家的车库前面了。”涂季甫硬着头皮再说一次。 “啊?”扭头一瞧,旁边门上确实写着两个红色大字,宣元心慌忙站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挡在你家门口。”她以为他是屋主,糟,哭到隐形眼镜都掉了,看不清对方面孔,只看见背光的模糊轮廓,他撑着一把伞,身影修长挺拔,比她前男友还高大。奇怪,怎么似乎有几分眼熟? “这里不是我家,我是路过而已。”涂季甫将她看得分明,她很狼狈,满脸泪痕,妆花得像小孩的涂鸦,但他不觉得滑稽,只是怜惜。“这附近很偏僻,路灯照明不好,你一个人待在这么暗的地方不安全,不管有什么伤心事,你还是先回家去吧。” 宣元心尴尬,他知道她在哭?要命,她太伤心了,完全忘了还在马路边,哭到忘我。她脸蛋困窘地红透,慌忙擦抹泪痕,像做错事被活逮的孩子,很糗地嗫嚅:“对不起……”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他温和的语气,没有责备的意思。 但她直觉惶恐地回应:“啊,对不起……”怎么马上重蹈覆辙?好笨,她抬头望他,模糊的视线里隐约见他嘴角莞尔扬起,她也自觉好笑,虽然眼中还噙着失恋的凄楚泪水,却也微笑了。 这么相对一笑,融化了生疏,本来不自在的气氛自然了许多。 宣元心主动澄清自己的行为。“我今晚遇到一些事,心情不好,所以——” “你也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些。”仍是温柔了解的口吻。 她哑然。是啊,怎么对陌生人解释她的失恋?真傻,失恋令她失常了,又有点迷惑,为何这位刚邂逅的男子对她如此温柔?又为什么她竟不觉得古怪或排斥? 或许因为他看起来不像坏人,她眯了眯眸,还是看不清他脸庞。他似乎戴着眼镜,站姿端正英挺,撑伞的手臂很稳,竖立的伞柄与地面呈九十度,让他像一株顶天立地但低调的树。他有一口适合坐主播台的清晰咬字,嗓音饱含低沉的磁性,像忧郁的大提琴,他浑身上下没一丝可疑,相反地,他带着一种可靠正派的气质,她很自然便信赖了他。 她忽见他收起了伞,向自己递来。 “给你。你没带伞吧?” “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一路淋雨,要是有伞,早该拿出来用了。” 他跟踪她?宣元心惊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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