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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斐然皱起眉,捻亮夜灯,室内黄晕乍现,他来到床畔落坐,瞧见莫昭吟那削尖的脸颊上满布的泪痕,紧闭的眼帘不断淌出滂沱的泪水,倾泄着心头的悲楚与哀凄。

  悄然喟叹,他怜惜的凝视着她,伸手拭去蜿蜒的眼泪。

  那悲伤哀痛的眼泪,灼烫了他的手:那无助凄凉的呼唤,撕扯着他的心。

  从她的呓语中,他判断得出她梦到了什么,他并不急着扰醒她,只是牢牢的握着她的手,静静的陪伴着她,轻轻的拭干她的眼泪,让她好好的释放一会儿。

  这是她七天以来第一次落泪,虽然泪水泛滥,但他却觉得放心许多,毕竟之前失魂落魄的沉默明显是种压抑或反常,泪水能够释出悲伤的重量,唯有发泄出来,才能减轻郁积在心头的悲恸。

  “哭吧,我就在身边陪着你……”眸底浮现连自己也陌生的温柔,对她的感觉在这无常世事中莫名发酵,变得不再只是单纯的喜欢,甚至还酝酿着更深浓的情感。

  短短几日,她形容憔悴,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让他心疼不已,想要付出安慰与关心,她却沉默以对。

  他帮她向工作的卫浴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自己也排开了所有事务,全心全意的陪伴着她,帮她处理丧葬事宜。

  但是,他可以为她扛下所有事,却没办法分担她心里的忧伤,除非她自己愿意走出来、愿意倾吐发泄,否则没有人能帮得了她!

  现在好了,能够哭出来是件好事……不过,通常的发泄可以,要是沉浸在哀伤梦境中太久,不知会不会造成反效果?尤其,那低声的啜泣已成了嚎啕大哭。

  “昭吟!昭吟快醒醒!”温暖大掌覆住她单薄的肩头,轻轻的晃动,轻轻的叫唤。

  莫昭吟缓缓醒来,睁开了红肿的双眼,一时分不清身在何时何地,却已先对上了一双蕴含了忧虑的温柔眸子。

  冷夜深沉,前所未有的孤寂感涌了上来,她的眼泪仍不由自主的淌流,茫然的望着眼前的男人,随着聚焦能力的恢复,漂浮惶恐的心也才渐渐的找到了依靠,不至于被淹没。

  “斐然……”她嗄哑低唤,撑坐起身。

  “作了什么梦?哭得眼睛都肿了?”他明知故问,为的是想和她多聊聊心底话,以免她又将泉涌般的伤感抑塞在心头。

  “我梦到我妈了,她说她要去很远的地方,不能再陪着我了,她要我好好照顾自己,她才能走得安心……”泪水肆意奔流,她揪住他的手,哽咽说道。

  “今天是民俗中所说的头七,你妈妈一定是知道你过度伤心,才会特地来叮咛你,要你别让她挂念,她才能好好的走。”他同时给予安抚与鼓励。

  “不要!”她瞠大眼,忽然激动起来。“我不要妈妈走!我如果让她挂念着,她就不会离开我了!”

  “你不能这么想,我听老一辈的人说,人过世后若魂魄因挂念而滞留人间,是要吃苦受罪的,你忍心让你妈妈无法安息吗?”他动之以情,努力的要改变她偏激的想法,就怕她一旦植入了折磨自己可以挽留母亲的错误观念,就会一直沉溺在悲伤的漩涡里,不可自拔。

  果然,听他这样讲,莫昭吟又不舍的捂面涕零。

  她不想妈妈离开,又不想妈妈因为留恋徘徊而受到任何苦难折磨……她矛盾又为难,两种抉择都像利刃般凌迟着她的心。

  她单薄的肩膀、无助的模样以及压抑的哭泣,处处牵动了纪斐然的每一根心弦。

  这样为一个女人强烈心疼是前所未有的感觉,胸臆间涨满了一股浓浓的保护欲,提醒着要好好呵护照顾她,不能再让她惶然无依。

  “你有多伤心,她都是知道的,所以你要放手、要想开,她才能解脱,心无挂碍的去另一个世界。”纪斐然继续劝慰,将她轻轻拥进自己的怀里,提供肩膀让她依靠。

  莫昭吟沉默不语,片刻,他感到整片衣襟都被泪水给染湿,渐渐的,她从低声啜泣到痛哭失声,愈哭愈厉害,像是要把心底最深处的哀伤给释放出来。

  “尽情的哭吧,哭完了,就要坚强起来,勇敢面对现实。”他心疼的吻着她的发旋和额,像诱哄孩子般,一下下轻轻的拍抚她的背脊。

  “妈妈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走了,就只剩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了……我再也听不到她、看不到她,再也没有人会像妈妈那样爱我、疼我……”

  她哭诉出心中最脆弱的一面,可怕的孤寂感几乎将她淹没,令她不由得环住他腰际,紧紧攀附。

  她话里的凄凉,让他五脏六腑都揪扯了起来,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冲动要涌出喉间,他咬牙隐忍,粗犷的俊脸上表情变得有点复杂,刚硬的下巴绷得好紧。

  “我妈很疼我的你知道吗?可是……她辛苦了这么久,我都还没有能力让她过过清闲日子、还没有机会孝顺她,她就这样走了……”说到这里,她又遗憾的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纪斐然忍不住动容鼻酸,完全体会到她内心的伤感,可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比较好过。

  “……看开一点,生老病死是免不了的。”他挤出一句安慰,明白这话疗伤效果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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