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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秋草中,也不知藏在里头的敌军究竟有多少,在无法估量敌军来数的状况下,一面杀敌前进的万业,朝跟在他身畔的副官殷泉指示,速退至大军中路带来更多兵援,领命杀出重围的殷泉,火速传讯至中路,得讯的闵禄,即下令全军强攻。

  原本居于下风的战况,在闵禄大军开到时有了改变。

  下令步兵伍以横阵前进的闵禄,将步兵在广阔的草原上编列成一长串横伍,一横伍后接一横伍,组成横向结阵,不放过草间任何一个缝隙,也不给敌军任何可躲藏的角落,一步步朝着火的山丘下方前进,将敌军困在进退不得的草原中。

  当战地愈缩愈小,可供躲藏之处也愈形减少之时,压低了身子躲藏在原中的敌军纷纷自原中冒出头来,组成方阵攻向杨军横向列阵。深知横向列阵的缺点在于一点若破,整串横阵即毁的闵禄,仗恃着兵力胜于南军,并不在乎南军方阵的冲锋,横阵中若是有人倒下,后头的士兵即填补起横阵,而后呈一直线前进的横阵在闵禄的令下,更改阵形由列阵最两边的步兵快速前进,中阵的步兵放缓脚步,将横阵收拢为圆,准备收网一举围攻南军。

  处在圆阵中的前将军万业,在听见杨军吹响的号角声后,知道闵禄即将进行围剿,于是他忙喝声下令骑兵伍朝圆外退出,以免遭我军误伤。这时,一根冷不防自草丛里射出的箭矢,忽抵他的胸前,但在近距离下却未刺穿他胸前的铠甲,他愕了愕,不解发箭者力道为何如此孱弱,但随后没想那么多的他,扬起陌刀横劈向草丛欲令躲在草中的敌军现身,就在他下一刀即将砍至之时,赫然发现里头竟藏有妇孺的他,急急将手中刀势一止。

  讶然静盛在他的眼中。

  他是知道南国西南兵源短缺,但万没想到,南国竟是缺到这等程度,竟连城中的妇人与小孩也都被派上战场,放眼望去,跟在南军军伍后这些被派上的民兵里,男女老幼都有,龙蛇混杂兵资不齐,很显然是支临时组成的凑数的队伍,抑或是长沙城里最后的希望,但,小孩的箭射不远,妇人甚至举不起手中沉重的陌刀,这支杂乱无章连结阵杀敌都不懂的军伍,不过是支前来送死的盲兵。

  恐惧在他们的眼中流窜,面对着杨军巨大的战马与手携长柄陌刀的战士,他们哆嗦个不停的小小身躯,透露出他们的无奈与悸怕,怔看着他们的万业,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人性与怜悯这两种东西。虽然,身为军人的他,根本就不该有这些东西,但自投身军伍以来,始终认为踏上沙场就是要杀敌的他,却在此时,怎么也无法对不是军人的他们下手。

  兀自下了决定后,转首看了看左右的他,以双眼暗示他们往旁边的草堆里躲,藏在那里别被发现,但不解他眼中含意的妇孺,仍是一径地抱着彼此跌坐在原地。

  “去……”他只好压低了音量,不能等地催促着他们,“快去。”

  不敢相信竟能死里逃生的妇孺,愕然以望。

  “快──”用力催赶着他们的万业,就连个字句也无法完整地说出口,一阵刀光蓦地闪来,他的颈项,似遭人划了一条血痕,烫热的血液顿时沿着颈间喷射而出,而后人头在妇孺惊恐到极点的眼中,缓缓坠下。

  一刀削去他人头的闵禄,目带凶光地扫视着跌坐在地的妇人与小孩们,一点也不后悔处决了心软的下属,坐在地上的妇孺望着那柄杀了同袍的大刀,颤抖地紧抱在一块,怔看着万业失了头的身躯僵站在原地一会后,摇摇晃晃地倒下。

  身为万业副官的殷泉,乍见万业遭斩的过程后,忙冲至闵禄的身边,两脚未停,万业落在草丛中的人头即滚至他的脚旁,他赶忙举起脚来,险些踩着了它。

  “将军……”看着地上木睁着眼的人头,吓出一身冷汗的他,心惊胆跳地出声。

  “纵敌叛国,该斩。”闵禄的眼中无一丝暖意,“前将军之职由你补上。”

  “末将遵命。”他抱拳以覆,半晌,两目悄悄滑至犹坐在地上的妇孺,以及那些自草丛里被赶出来聚集在一起的民兵身上。

  闵禄是打算拿这些民兵怎么办?俘虏他们吗?若是携着这些俘虏上路,不但耗费人力与粮草,也易拖减大军行进速度。在他仍想不出个结论的当头,他偷偷转首瞧了闵禄一眼,倏然接触到闵禄眼中冷冽的目光后,明白闵禄想如何做的他,浑身遍泛过一阵寒颤。

  一言不发的闵禄,在围成圆阵的大军开始进行剿灭敌军之时,朝身后弹了弹指,一整排手持陌刀的步兵登时齐步上前。

  声音哽卡在喉际的殷泉,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真的,他真的很想开口替那些民兵求情的,但那颗还停栖在脚畔的万业人头,却令他不得不逼自己狠下心来,作了一个令他这一生,往后都将活在懊悔里的决定……

  噤声。

  毫无抵抗力的民兵,只在转眼间,就如同原上的秋草般,遭到斩草除根,只能任闵禄屠杀妇孺的殷泉,两眼动也不动地直视着地面,面无表情。

  “你看见了什么?”扬首看着步兵执行军令的闵禄,淡淡问向身旁的他。

  “回将军,末将什么都没看见。”

  闵禄只是半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随后扬起战袍转身大步走向草原上的另一个方向,准备率大军绕过山丘推进至长沙。

  徒留在原地的殷泉,茫然地抬首看向西天远处的夕日,在山头间挣扎了一会后,终究还是落下,夜色黑暗的大氅,即将覆盖大地。

  与闵禄一同攻陷巴陵后,即沿长江沿岸东进的辛渡,在元帅凤翔的令下,进袭至下游另一座规模与巴陵相去不远的城镇石守。

  石守与巴陵一般,皆是易守难攻之城,考量了地势之后,辛渡决定,让南军认为在地理位置上有绝佳守城优势的石守,由守地变成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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