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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一直到这一股不安的情绪感染了呼延冉珠,她“扑哧”一笑,声音轻如蝴蝶振翅,却也不着痕迹地融化了冒顿眼里的寒冰。

  他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微笑着望向冉珠,并献上了胜利的礼物!

  人们重新爆起了如雷的欢呼。

  刚刚参加比赛的武士们纷纷跃下马来,站成一圈,将冒顿和冉珠围在中心,热情的年轻勇士们将冒顿一次次抛向空中!

  我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跌跌撞撞地落了下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冒顿刚刚看着的根本不是我,而只不过是为了要掩藏心底的某种情绪,才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只有面对着我时,他才完全不需要加以伪装和掩饰!

  是这样吗?

  不!

  我多希望——

  这只是我的错觉!

  第八章 修罗

  希望只是希望。

  虽然我很有自知之明,自从倒霉透顶地来到这个野蛮落后的世界之后,事实总是与我的意愿背道而驰。

  然而,当现实来得太快太猛,还是予人猝不及防的打击!

  至今我还记得,那是一个美丽的黄昏。

  太阳接近落山,草原上笼罩着金色的寂静。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天边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也变得火焰般鲜红。草浪平息了,牧归的羊群从远方草原上走来,绵绵的像是大片发灰的云。

  牧民拉响了马鬃琴,高亢的琴音在浓墨重彩的天空下激荡、飞扬……

  我坐在草坡之上,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谢天谢地!

  虽然我实在不应该在比莫鲁伤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欢呼雀跃,但,说实话,他身体所受的创伤使我的耳朵终于从两只“八哥”的轮番摧残下暂时得以解脱,我除了额手称庆之外,实在无法掬上一把同情之泪。

  所以,为了使病人保持心情愉快,不至于被我的喜形于色给刺激到五腑冒烟、七窍升天,我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这不,趁着蕖丹和阿喜娜又去了比莫鲁那里,我也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是,事与愿违,闲没偷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黄昏的宁静,一匹棕色的骏马从草坎子对面冲了上来,带起一阵疾风。

  我还没有来得及递去一个不满的眼神,马上的骑士连声招呼也不打,伸手抓住我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一把将我拖上马背。

  “啊?”我一声惨嚎!

  骨头都差点被他给摔散了,然而,当我看清马上骑士的尊容之后,心里头的恼怒与不快瞬间被恐惧和绝望所替代。

  “你要干什么?”我真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但,如果我不这样借着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怕自己会因满脑子丰富的想象力而恐惧到疯狂。

  在这个非常时刻,泽野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来掳劫我,用脚指头都想象得到,冒顿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他是否就要有所行动了?在这非不得以必须离开王庭远上漠北的时刻,他究竟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来延阻自己的离开?

  我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出。

  唯一不甘心的只是,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要拿我开刀?

  为什么要把我卷入风暴的中心?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徒劳地挣扎着。

  历史的车轮开始转动。一路狂奔的洪流到此遇阻,汹涌澎湃,浊浪滔天,而我只想远远站在岸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他人在流中搏击而上,或是遭遇灭顶。但是此刻,很显然,我的美梦正一点一点被疾奔的马蹄声所踏碎!

  冒顿!你去死!

  我在心里咬牙诅咒着这个名字!

  “曦王妃,请你救救冉珠,一定要救她。”

  呃?

  我有没有听错?

  泽野在说什么?他让我去救冉珠姐姐?难道……难道不是要挟持我来威胁蕖丹?难道不是?

  我心头一阵茫然,又一阵狂喜,一时之间,也没留意到泽野的表情有多么惊惧慌乱。

  战马奔得极快,一眨眼,王庭已被远远抛到身后。我心里又不由得七上八下地打起了鼓。

  “冉珠姐姐在哪里?她怎么了?”我硬着头皮追问。

  然而,回答我的,只有泽野愈来愈急重的呼吸声,合着跨下战马“得得”的蹄音,不断撞击着我的耳膜。

  天色愈见黯淡了,夜幕像一块其大无比的灰布,悄悄地伸开来,罩住了天、罩住了地。听说,入夜后的草原时有狼群出没。

  我不安地蹙紧了眉头。

  蓦地,前方山头之处传来熟悉的箭啸之声。我还没弄明白那声音和我如今的处境有何关联,泽野忽然全身一震,像一头被火烧着了尾巴的怒牛般冲了过去。

  我在马上被颠得眼前一阵发黑。

  但心里却被一股更大的恐惧所笼罩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有谁没有放箭?”愤怒的咆哮声近在耳边。战马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般拉尖了嗓子嘶鸣,“嘶——”

  我感觉身子一轻,已被人连滚带跌地带下马来。

  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我赶紧跳起来,可眼前的一切让我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原以为,“雪瞳”的遭遇已经是悲惨的顶点,然而,还不到一个月,悲剧却再一次在眼前重演!

  还有更残忍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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