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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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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嘶声没有了,箭气破空声亦消失了,灿烂的朝阳重新笼罩了大地。 唯有受惊的“满月”还在我的胯下战栗,再也不肯前进半步。 我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般,不能想也不能动,就那么定定地定定地瞪大了眼,失神地注视着响箭发出的方向。 我不敢相信。匈奴人爱马如命,“雪瞳”又是百年难遇的神驹,冒顿与它相逢于患难,三千里荒原生死不弃。他怎能……怎能下得了手? 更何况,当日,在单于猜忌的刀刃劈面斫下之时,是“雪瞳”,是“雪瞳”的忠诚和灵性拯救了他呀! 可惜,动物再有灵,又怎及得上人心的复杂多变? 或许是太过震惊,我竟不觉得悲恸,只是那双瞪大的眼,仿佛要滴出血来似的,又涩又痛! 冒顿仅仅只是瞟了我一眼,之后便转过头去,目光森冷地扫过他身后的三千儿郎。 马上的三千骑兵,面色各异。或惊骇,或疑虑,或不忍,但更多的却是不安和恐惧……他们的手上都握着弓,有的弓弦还在“嗡嗡”振动着,而有的只是低垂在自己身侧。但没有人知道,方才,到底是谁做对了?谁又做错了? 他们知道应该跟着鸣镝射箭,却不知道,当鸣镝箭射向主子最心爱的宝马时,还要不要遵从这个指令? “谁的箭没有射出去?”冰冷的声音压着沉沉的怒气。“没有跟着鸣镝射箭的站出来!” 沉默! 死一般的寂静! 冒顿上前一步,逼视着他们,厉喝:“怎么?还要让我说第二遍?” 随着这一声令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骑队忽然像摩西分红海一样一分为二。 我看到侍卫长泽野的面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惨白。 我仿佛意识到一些什么,但又并不真切,只凛凛然觉得有股异样的寒气,从足底慢慢地升起。 “不听鸣镝号令者,杀!” 等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杀人的战鼓已经敲了起来,一阵紧似一阵,敲得人毛骨悚然。顷刻间,鼓声停,刀斧落,一颗颗头颅滚落在那片生机蓬勃的草地上。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骑士们,如今,一个个身首分离,血洒四野。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我知道,我应该逃走的,这炼狱般的修罗场!走啊!丁可儿!走啊!贺赖曦央! 我心里在清清楚楚地呐喊。 逃走吧,快点逃! 然而,手和脚却全都不听使唤了,甚至,整个身子都虚软得好像不是自己的。 “满月,跑,快跑。”我从颤抖的齿缝里发出声音。 凭借着动物的本能逃离危机,这已经是我唯一的希望。 然而,原本已经抖得极为厉害的“满月”,此刻却好似忽然得到一股力量般,不但没有后退,反而纵身一跃,跃到“雪瞳”身边。 仅仅只是这么轻轻一个纵跃的距离,却已是生死两极。 “满月”哀哀悲鸣着,前蹄伸直,后腿弯曲,整个身子趴下来,向“雪瞳”偎靠过去,然而,却又畏惧于插在它身上的箭簇,只能不断地嘶鸣。 我心头一片混乱。 眼看着冒顿忽然转过身来,他看着我,目光炯炯。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砰砰”的声音在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中震荡。下一个就是我了,是我了。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我,在恐惧的感觉无限膨胀到我的心脏无法负荷之时,那根绷紧的心弦突然断裂了。 我“呵”的一声笑出来,“原来,这就是太子殿下的真面目。” 在我大婚之前,我本来以为,他必不甘心,必有所图。那个时候,我甚至认为,可以倚仗他的野心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他却只是狡猾地反诘我,问我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那时,他尚且不信我,如今,却被我无意中撞破。偌大牺牲,所图者何?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又怎么会放过我? 心知必死,我反而不再觉得害怕。 就连冒顿旋风似的闪到我身边,粗暴地抢过马鞭,我也只是没所谓地笑了笑。连“雪瞳”都得到了这样的下场,我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又算得了什么? 从前我以为可以对他挟恩图报,今日看来,真是错得离谱。 当然,就连此际,我的以为也是错的。 我以为他抢过我的马鞭,接下来不是将我一把拉下马背就是一鞭挥过来。结果,他只是翻身上了我的马! “你干什么?”我又惊又怒。 他并不回答,只是扬鞭挥了下去。 我下意识地侧头避过。 “刷!”马鞭狠狠地抽在“满月”的臀上。 “满月”吃痛,一声惨嘶,前蹄骤然提起…… 我一个不稳,差点跌下马背。在那一瞬,我感觉冒顿的手环过我的腰,扣住缰绳,将我紧紧地揽在他的胸前,铁箍似的。但我宁愿跌下马背。 我用力一挣,没有挣脱。他手上的鞭子已经雨点般地落了下来。 “住手!住手!”我骇然大叫。 “满月”撒腿狂奔,身体剧烈地颠簸,想要把令它吃痛的人掀下地去。我的心又痛又恨,身子却再也不敢乱动了,唯恐“满月”会受到更多的皮肉之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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